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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定心中对他们最大的忿恨并不是他们的背叛,而是这二人丢下的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冷静下来他对任雅楠的离开并未感觉到多少的难过,相反有种解脱后的轻松,终于可以不必因为畏俱那种尴尬的局面,而一双脚终年不敢迈进自家的大门。
不论那二人离开后的局面如何难堪,文定也不能回避,将铺子这边的诸事安排稳妥后,他只身一人回到了水安堡。在亲人们疑惑的目光下,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交给了他那位秀才弟弟柳载定,让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读了出来。
初时载定还能将语气保持平常,可随着内容的逐渐深入,他的声音开始变的颤抖,变的愤然不止。这位知书达理的秀才尚且如此,柳家余人更是义愤填膺了。
哪怕是平常最疼爱任雅楠的婆婆也怒道:“我柳家对她不薄呀!好吃好住养着她,重活累活都不让她做,按月还给她零用。文定不在家,我这做婆婆的还隔三岔五的带她出去逛集市,穿的戴的没少给她置办,这方圆百里谁家媳妇做的像她这样的,这骚蹄子怎能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来。”
文定的两个弟弟无不是气的浑身发抖,一向与任雅楠关系亲密的老二媳妇,也转变了立场,回忆道:“那几天大嫂的娘家表兄来过后,我就觉得大嫂的神情有些反常,后来隔不了多久,大嫂人就不见了。”
以定开始埋怨自己的媳妇道:“傻婆娘,这话你怎么不先说呀!不然我们事先有了提防,也不会到今天这步田地呀!”
“我哪里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丑事呀?”
“哼!”一直闷声不语的柳世荣猛的直起身,往门外走去。
“老头子,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我到孝感找任老三评理去,我柳家到底什么地方委屈了他,竟让他的闺女做出如此有违妇道,败坏门风的事来。”
这下可把李氏给吓住了,喊道:“那么老远的路,你一个人往哪去找呀!二毛、三毛快把你爹拦住。”
柳世荣冷目一横,盯住自己的一双儿子,道:“都给我撒手,谁再拦着,老子就抽谁。”
以定、载定双双将手停在半空,不敢再上前。
“叔父,不用去了,孩儿才打那边回来。任世叔他老人家并不知晓此事,而且,而且……”
“而且怎么了?”
“任世叔他老人家已经,已经过世了。”
“什么!”
“叔父!”、“公公!”、“老头子!”
在周围一片呼唤中,柳世荣已经不省人事。
连番的打击,终于将柳世荣这个倔老头给彻底击倒了,也把柳家上上下下给吓了个够呛,一时间有人去搓洗脸布,有人去抬躺椅,有人去掐柳世荣的人中,全家老小忙作一团。未几,柳世荣总算是苏醒了过来,然而原本醇厚的声线则变的荡然无存,气若游丝的追问着文定有关任智方辞世的细节。
李氏不忍见到柳世荣这般模样,使劲打眼色不让文定往下说,自己则劝道:“老头子,急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歇息会儿后,我们再让大毛说说亲家翁的后事,也不迟呀!”
“你,你,你这个婆娘要气,气死我不成。”虽说是精力不济,可柳世荣仍旧是这一家之主,他坐立起身就要朝文定他娘打去,可手在半空又落了下来,人也跌坐了回来。
“你瞧你这个倔老头子,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伸手打人。”
柳世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怒道:“要你个婆娘多嘴多舌,你,你莫等我缓过劲来,不然,不然有你好瞧的。”
无奈的李氏只好让文定将任智方的身后事,好好给他老子讲了一遍。听过文定是如何在他岳父最后的日子里,侍奉他终老,又是如何风风光光的操办丧事之后,柳世荣的情绪才平顺了许多,起码柳家人也是对得住他这位师弟了。
人死为大,既然已经铁定找不到任雅楠的人,柳家也没必要再去孝感找任家评理了,这一段孽缘他们也只能是自认倒霉。李氏本打算立即帮文定张罗一门亲事,可这回文定是死活也不依。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家里人也认清楚了,就算是勉强给文定娶了房媳妇,他也会来个退避三舍,这挂名夫妻的艰辛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挺得住的,为免再闹出那种丑事来,李氏也只好任其自作主张了。
好在他们家马上又要给老三载定讨媳妇了,这桩事也就随之搁了起来。
再次回到汉口时,文定是一身轻松,这回可是真的是全身心的放松了。在这几年相互煎熬的夫妻生活里,他们二人虽一直没碰过面,可彼此却是由始至终被对方的影子牵绊着,都被那个陌生的对方禁锢在既定的生活里。
这一下终于二人都得到了解脱,说实话一开始文定心中还存有一丝愤恨,毕竟这声名传出去后,自己的颜面将置于何地。可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冷静之后,他非但没有再怨怪那一对不顾一切的男女,反倒是十分佩服他们,自己想过却不敢实施的壮举,被他们做成了。
自己与家人的隔阂,也因此而得到了化解,虽说是声名难免会受损,不过相较起来还是利大于弊,让文定感觉好不春风得意,直待找回雨烟这一切便都将水到渠成。
文定一直就未放弃过追寻雨烟的踪迹,脑中对她的思念一直就未曾有过片刻停歇,特别是在这次任雅楠与康纯叶双双远走之后,他心中的想念就愈发的强烈,许是被他们那种挣脱一切的意志所触动吧!
连那任雅楠那一介女流,亦能在周遭之舆论,亲友之反目如此沉重的压力下,抛开周身的禁锢,毅然与真心人远走天涯。他还有何藉口去退让,有何理由放弃心头的呼唤,转而去向命运妥协呢!难道他堂堂男儿,竟还比不过一个妇孺女流?
回到汉口镇后的几个月里,文定的脚步依旧如往常般忙碌,穿梭在不同的酒席间,结识新朋友,再会老朋友,商场上的朋友总是不会缺乏的。应酬、买卖、逢场作戏,生活的基调仿佛总是徘徊在那几件无数次重复的事情上,除了疲劳之外只剩下空虚。
然而命运这善变的老人,总是不会让人们如此平淡,每当你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无比熟悉的时侯,他冷不丁的就会给你添加一些新意,让释不及防的人们应接不暇。
且说那一日,章传福正在燕府做客,与燕行舟扯着闲篇,燕府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焦急的道:“东家,不好了,源生当的伙计来报,柳朝奉被官差给抓起来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座之人一下子全惜了,其中章传福自然是最为关心,陡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忙火急地问道:“怎么一回事,不清不楚的为什么把人给抓起来了?”
“这,您号里的伙计没细说,不过抓人的好像不是本地衙门里的人。”
不是本地的衙门,那就愈发的不妙了,章传福一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一边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呀!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要封铺子吧!”
看着他这么没头没脑的来回转悠,一点实质性的行动也没有,燕行舟不得不起身道:“章老弟,你自己先别慌嘛!管家你快派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抓人的究竟是哪个衙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事?”
“小的这就去。”
章传福这才稍稍缓过气来,朝老友道:“瞧我一听到衙门这两个字,就好似谈虎色变一般,都给急糊涂了。燕兄你各地衙门里的朋友多,这回你可得帮我呀!”
“无妨的,让下人们先去打听打听,有了准备再去上下活动活动,衙门里的事总归是‘官’字两个口,他说你有理便有理,无理也能有理;他说你无理就无理,有理亦是无理话是不错,不过章传福混乱的心绪依旧不能平静下来。”
这事还需从头说起,那一日,文定正在三阳茶楼与人饮茶,此楼地处正街以东十余里。虽没有源生茶楼那般光鲜的布置,华丽的摆设,也没有源生茶楼那人声鼎沸的热闹,难得却有几份素雅,几分幽静,很是让文定流连。
文定时常是约上一、二位偶有情趣的友人,一壶清茶,几碟茶食便能安坐整个下午。
别看那不起眼的茶食,缺了它饮茶的乐趣便会减去不少。独自一人尚无大碍,特别是在与友人共品之时,若是每位尊前惟有那一小杯茶水,未免显得寡淡了些,这时侯茶食的重要便突现了出来。
文定去苏州之时有缘结识过这么一位友人,对茶食一事便非常之讲究,甚至于不亚于茶水本身,简单点的好像一点椒盐的花生,或者几粒五香豆、抑或一把糖炒栗子。
若是有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