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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李强对文定是尤为感佩,这四、五年来李强做事是兢兢业业,再加上他本是汉口人氏,对汉口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在文定手底下做事,很给了文定一些帮助,所以今年经几人商议,将李强升为了分铺的三掌柜。
李强私下认为,这是文定有意在栽培自己,心中对他的感激之情便愈浓,每每见到这个比自己的岁数还要小上几轮寒暑的文定,都是用敬语称呼。一开始,倒还真是让文定很有些不能适应,好几次特意暗示他不必如此拘礼,然而李强依旧是坚持如故,久而久之文定也就随他了。
谁知这样一来,铺子里的同仁们也随之拘礼起来。虽然职位是晋升了,可铺子里原本还可以说上几句的朋友却也越来越稀少了,为此文定还颇有一番触动。没有了那些冷嘲热讽固然是好,可被包围在盲目恭维之中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
今日在自己的家里,当着父母亲人之面,听到这样的称呼,文定心中的不安尤为强烈,赶忙掩饰难堪的说道:“李掌柜,你怎么来了,难道是铺子里有何事发生不成?”
李强恭敬的道:“东家听闻您大婚,便让我代表他以及铺子里所有的伙计、掌柜前来表示恭贺,众人凑起来的贺仅方才已经交给太爷了。”
“怎好意思惊动诸位呢!”这件事文定本就不愿意让人知晓,现在可好,只怕是汉口那边的风声已经不胫而走了。文定那些个心头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对人述说,又自责的道:“还麻烦李掌柜亲自跑来一趟,是不是东家另有什么吩咐吗?”
“这叫我如何好说呢?”李强面有难色的道:“柳朝奉新婚燕尔,买卖上的事本来是不该让您操心的,奈何这是东家的吩咐,小的也是遵命行事。”
原来李强一路上都是心绪不宁,怕文定怪责他不该这个时侯来打搅,殊不知此刻看见了他,文定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只是文定内心虽万分惊喜,面子上还是不能表露,问道:“东家究竟是有何吩咐,李掌柜但说无妨。”
“具体的事也没跟小的说,只要我给您捎带个话,若是这边的婚事忙完之后,请朝奉尽快回铺子去,说是有要事。”
多的话,自然也不会对他这个刚刚晋升的三掌柜说。须知道文定原来在庙山当三掌柜的时侯,也就是拨拨算盘,督促伙计们不要偷懒,那些要紧的事情,都是来到汉口分铺之后才渐渐涉足的。
这样一来,正合了文定的心意,文定虽然尽力掩饰,可脸上的春色还是不由自主的显露了出来,恨不得立即转身迈步,便离开这个充满压抑的家。只是在此之前尚需要将家里的诸事交代一下,道:“李掌柜里面请,这一路赶过来,一定是还没用午餐吧!待我陪你用过了之后,我们再一同起程。”如此一来连自己午餐的藉口也找到了,文定心里简直乐开了话,这李强来的当真太是时侯了。
进到堂屋之后,文定的叔父柳世荣,娘亲柳章氏都赫然在列,那位新妇大约是怕见生人,已经遴入新房之中。文定又向二老引荐一番,其实也不必他介绍,在文定回来之前,李强便拜见过二老,自是心中有底。
只是对于文定即刻便要返回汉口,柳章氏略有微词,道:“昨日刚刚完婚,哪里就有今日便要辞家上工的道理?怎么着也要歇上个三五日的吧!”
“确实不该,确实不该。”李强连连自责,他初从东家那接过这件差使,便感到有些为难,只是拿着人家的工钱,又怎敢对他的决定说三道四呢!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文定生怕这件事被娘亲打破,赶紧说道:“若不是十分紧要之事,东家必也不会如此,孩儿特来请示叔父、娘如何是好?”
柳章氏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柳世荣抢白道:“男人们在外面辛苦操劳,岂是你这妇道人家能够明白的道理?如果任何时侯都首先想着家里那些琐碎的破事,一点出息都没有,那还算个什么大丈夫?怎么在这世上为人?”
柳章氏听得是哑口无言。
接着,柳世荣就朝文定说道:“这些年来,你那东家十分器重于你,家里的一切也皆是东家的赏赐,连你的婚事也惦记着,对你可说是仁至义尽。你若不好好为人家做事来报答这番恩情,便不是我柳家的子孙,且不可只顾那些儿女情长,因私忘公。”
“儿子明白。”东家与师傅对他的恩情,文定即使肝脑涂地,也决计是报答不完的。又向母亲求道:“娘,这李掌柜不辞辛苦,大老远的来了,还请您老人家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食没有,总要留人家吃顿午饭,吃完之后我们也好赶路。”
“嗯。”柳章氏自然是满口答应,转身就往厨下走去。
李强一听是老夫人下厨,怎好意思收受,赶忙起身客气道:“不必了,不必劳烦老夫人了,来的路上我已经是用过了。”
“谈,这么大老远的来到我们这里,岂能有连餐饭也不吃便回去的道理?这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会怪责我们柳家没尽到待客的礼数。”柳世荣催促着自己的女人去厨下备些好酒好菜,他要陪客人喝上几盅。“
颠簸了一个上午,李强腹中也是饥肠辘辘,客气了几下后,也就没再坚持,与文定的叔父攀谈起来。这李强打小生长在汉口,对那里的变迁极为熟悉,在这点上,文定他们这些后来之人怎么也比不了。可巧柳世荣在十年以前,自己人生最为忙碌,最为自豪的那一段光阴也是在汉口度过的,对当时那些旧的街坊,旧的见闻也是十分有印象。
两个人在这些旧事上倒是挺谈的来,这里面连文定也插不上嘴,只好去厨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家里来了客人,新媳妇自然不能让婆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当文定来到厨下之时,任雅楠已经在里面忙活好一会了,边做还边和婆婆两个有说有笑的,婆媳二人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然而自文定进来之后,这厨房里原本和谐的气氛就陡然直下,任雅楠藉故道:“婆婆我先出去淘米,完了再来帮您。”
“行,记得把旁边的萝卜、青辣椒也洗了,一会儿好做菜。”在柳章氏的眼中,任雅楠这种回避不过是新妇人的羞涩,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许多她并不知晓的内情。
任雅楠依言行事,错过文定时一脸的漠然,文定也是让过一旁,生恐有所沾染似的。这昨日方才拜过堂的二位新人之间,不但是不曾说过一句话,就连一个交流的眼神也不曾有过,皆把对方当作是洪水猛兽一般,惟恐之不及。
直到任雅楠的身影走了老远之后,文定才凑到娘亲身旁,柔声道:“娘,有什么事孩儿可以帮您的?”
“娘这没什么要帮手的,可你媳妇那怎么办?”柳章氏怨责的道:“昨日才完婚,今日便要上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妇道人家如何是好呀!”自己男人那肯定是不会理会,这些牢骚柳章氏也只好冲着自己儿子发发。
然而从昨日到今日,文定虽然没与那任雅楠有过交谈,不过却也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她初步有了一定的认识,知道她对这桩父母敲定的婚事,其实心里也跟自己一样厌恶,不然不会如此冷漠。文定自忖道自己待在家里,势必两人就要独处一室,若是自己早些离开,对她,对自己而言,都将是一件好事。
文定从怀里掏出自己早已带回来的那些银票,递给母亲,谎称道:“娘,这是东家托外面的李掌柜带给我的银票,您收好了。”
“这么些呀!李掌柜不是将你们东家送的贺仪都交给你爹了吗?”
“那是他们凑的贺仪,这些是孩儿平日存在柜上的。回来时走的匆忙,也没顾上支取,东家知道家里办事要花不少银子,所以特意让李掌柜给孩儿带过来的。”
在文定这番合乎情理的解释之后,柳章氏才不疑有他,然而又怪责道:“诶,你这傻孩子,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怎能将自己赚来的银子都交给娘的呢!该给你媳妇帮你保管起来才是呀!”说着又将银票推还给文定。
那文定如何会答应,坚绝不肯,道:“她一个未满十八的女子,不愁吃不愁穿的,要钱做甚,还是放在娘的手里好了。”
“傻孩子,这女人家如何就没有花消了?”这个孩子跟他老子一样,半点女儿家的心思也不懂,柳章氏没好气的道:“这头上戴的,脸上抹的,身上穿的,哪一样不用花钱呀!你媳妇又不跟娘似的已经是老太婆了,女儿家的花样怎么也要来点呀!打扮好看了,你这做相公的脸上不是也有光彩吗?”
任雅楠打扮不打扮,关他什么事,文定心中很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