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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老那里听闻到,他老人家有辞别东家,回家纳福的打算。而文定暗自以为师傅空下的位子,惟有蒋大掌柜方能顶替,不论从资历、才识以及各个方面,两间铺子之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再比他更为合适的了。
临来的路上,文定还在为蒋善本即将来临的晋升而庆幸,做了十年的大掌柜,终于熬到了这个位子。当然文定也为师傅的离去而深感惋惜,不过这毕竟是他老人家的选择,操劳了大半生,该有的,应有的荣誉都得到了,也是时侯享享清福了。
如今可好,反倒文定要高出他一个头了,日后共事之时,叫文定如何自处呢!
“这可不行。”蒋善本笑道:“若是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铺子里没了规矩,上下不分,那样可是对铺子的声誉有所影响呀!”
“善本所言,正是说到了点子上。”铺子内这种祥和的气氛,让东家很是欣慰,向蒋大掌柜赞赏的点点头,说道:“若是场面上的那些生意人,见到铺子里没了规矩,多少都会对我们铺子的印象打几分折扣。所以嘛}在人前,不论是善本又或是铺子里的任何人,都得如善本所言,秉持着应有的规矩,当然咯,私下只要文定不介意,便无需如此拘礼。呵呵,我想文定也是愿意大家与他亲近一些,是吧,文定?”
“东家,您说笑了,大伙如何称呼,文定都不会在意。只是希望大伙日后同心同德,共为铺子里的买卖而尽心竭力,让文定好不负东家所托,也就是抬举文定了。
文定说的乃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可是听在别人耳里,则变成了惺惺作态。有这种偏激想法的不乏其人,与文定有过几次过节的顺子便是其中之一,站在众人背后,暗暗向身旁吐了口唾沫。
晋升的大喜事,自然免不了要庆祝一番,先是在江夏镇大肆的闹腾了一宿。等到文定带着小瑞回到汉口之后,收到此消息的新铺伙计们,一个个是兴奋不已,不消片刻工夫便凑足了份子,非要为文定摆上一桌,又是一番动静。
文定原本不打算太过张扬,可实在是盛情难却,毕竟他们中最退的,也是与他在一起共事三四年的老伙计了,小瑞与周贵等人,更是从庙山老铺一路随他来到汉口打拼。如果驳了众人的面子,不但是情分上说不过去,日后共起事来,也难免会有所生分。只好早些时辰打佯,与众伙计一道去了内街的酒楼,又嬉闹了一宿。
只是临到了结帐之时,文定又抢先一步将酒钱给付了,而让周贵将各人凑起来的份子钱,一一退还给了他们。这些伙计出门讨生活都不易,心意他领了,就没必要再让他们破费。
这内街倒是汉口一处新的去处,说起内街,不妨将汉口几条街道的来历细说细说。初时汉口开渠之时,最先形成的便是河街,名曰河街,是因为人们乃是沿着小河筑好、修堤、填土、打基,建起一座座的吊脚楼,这依河而建的汉口第一条街道,也就随之呼为河街。而当时汉口百姓口中的小河,便是汉江。
河街之后,汉口便聚集了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人们视防水填土的实际能力,逐年扩张,接着便有了正街。文定他们新铺所在的位子便是正街,乃是汉口镇顶顶热闹的地段。
然而这些年下来,人们已经不再满足于眼前狭小的地域,又先后填土扩镇,一步步向北面或向东面,背离江水的纵深地带延伸,便有了如今的内街、夹街、里巷。
前几年,文定初来汉口之时,那一带还不过只是刚刚填充起来的泥地,一片荒芜,连棵树木都没有。然而这几年下来,一栋栋民居、一间间商铺拨地而起,内街、夹街等街道也渐渐形成规模,虽然还远远赶不上正街的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倒也成了极佳的去处。
特别是,对那些陆续赶来汉口谋生活的人来说,繁华的正街虽然在各个方面都要来的优越一些,可一应费用亦是不菲。当然,那些雄心勃勃的大商家不会计较这些,只要回报丰厚,前期的投入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而对于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工匠们,又或是本钱不够雄厚的小商人而言,偏远一些的内街、夹街也是个不坏的选择。
这几年来,附近州府很是时兴一句口头禅—下汉口,从九州各地涌入的商贩、工匠,将汉口这个荒芜的滩头打造成兴旺鼎盛的城镇。而汉口镇区别于神州大地其他城镇的各种特别之处中,重要的一点便是其居民之中是九分商贾一分民。
真正不靠各类买卖营生来养家糊口的百姓,只占汉口镇人数的十分之一,可想而知,汉口的买卖是如何的兴旺。
这几年在汉口你来我往,马不停蹄的应酬、交际下来,也让文定明白了许多之前难以理会的道理。
做生意,楞就是一门大学问,并不是说你有钱我有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清楚明了。不论是货物有多好,无论对方是如何迫切需要,总要是买卖双方经过明里暗里反反覆覆的讨价还价,方才能谈得成。而谈生意的场所也不外乎酒桌上、茶案旁,甚至于画楼、桂堂之中。
今日你请罢我,来日我再回请于你,你来我往的,每日在馆子里见到的都是些熟面孔。去的久了,文定也就能渐渐融入其中,没有初来时那种生涩的神行语态,从他们的闲谈之中也能学习领会到许多的人情世故。
便像是画楼、桂堂之类的,名虽叫的文雅,其实不过便是勾栏之所的又一雅称罢了,若是五年以前的文定,断然不想与它有所牵扯的,然而经历了楚妆楼以后的文定,虽然不至于是抵死不入,可心中总还是有所抗拒。然而如今的文定,涉足于此烟花之地已是司空见惯之事,老鸨茶房每每看见他,亲热的就像是看到亲人一般,老远就开始招呼起。
文定除了坚持不留宿之外,喝酒、听曲,说些场面上应酬的玩笑,如今都变得从容应对习以为常。
或许回过头去,以四年前的文定看待今时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辨认不出来。有些人管这叫成熟,可也有些人会管这叫世故。
当上了铺子里的新一任朝奉后,文定依旧是在汉口新铺这边坐镇,蒋善本则还是留守庙山总铺。地域的优劣,很是决定买卖的收益,近几年来,地处汉口闹事的新铺,进项是一年比一年好,早就将趋于稳定的老店给比了下去。
东家也将自己买卖的重心,由庙山镇搬到了此处,一年之中反倒有七八个月要待在汉口。这也难怪,商人嘛!总归是为一个利字所驱动,既然九州大地纵有千里之遥,亦有人不辞辛苦而来,那坐拥诸多便利的章传福,又为何要跟那大把的银子过不去呢!
以蒋善本的能力而论,庙山总店那不算繁重的买卖,根本是不在话下,是以东家也就放心大胆的全权放手于他自己一心扑向这边的买卖,不但可以开创新的财源,还可以从旁点拨文定,一举两得。
这几年下来,章传福也不单单只是经营当铺买卖,在与燕老板等一干老友的鼓动下,不但零零碎碎的与他们一同做了些倒手的买卖,还正经八百的开设了一处客栈。
当然咯,多财善贾,以他家底雄厚的章某人而言,自是不屑于开设那一般二般的小客栈。这新起的“源生客栈”是前栈后仓,专门为那些来往的大商户提供仓库以寄存,那些不便于随身携带,又不便于存放在码头上的贵重物品,正好寄存在他这里。
而这源生客栈的作用还远不止于此,那些商人们将东西寄存在此地,人自然也不会住往他处,而客栈前面富丽的大茶楼,刚好又为他们提供了谈买卖的绝佳场所,这一举数得为他们提供了便利,自然也就赢得了众商家的认同,不长的时间里,源生客栈、源生仓库便在竞争激烈的汉口闯出一片天地来。
还有一个方面,也是让章传福兴起建这大客栈的原因之一。自从这源生客栈建起之后,自己宴请他人,谈买卖的交际花费可就大大的降低了,除了那些花街柳巷,免不了的场面应酬外,余下的这客栈里就可以给他包圆了。别看只是客栈,可他聘请的厨子康师傅,就是与醉仙楼的纪师傅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很多本地的商人还专程过来一尝这康师傅的精湛厨艺。
今日燕行舟燕老板便约了一票朋友过来捧场,而文定、章传福与刘老也纷纷作陪。东家是因为要顾及到这边生意,所以文定回来没多久,他也就过来了。
而刘老呢!原本辞别了东家之后,他就可以全然不管这铺子里的一应事务,赋闲在家逍遥自在。只是他还不敢放心让文定全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