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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昭脸色煞白,哑着嗓子道:“是我二哥安庆绪么?”莫之扬点头道:“不错,正是那个……叛军人数众多,又个个骁勇善战,打了一会,官兵便抵挡不住,向绥德撤退。我与肖伯伯一合计,当即也跟了过去。可恨那城中守将胆小得要命,不待官兵撤完,下令吊起吊桥。剩下的官兵进不了城,不到一刻功夫,就被追到的叛军杀伤殆尽。”
百草和尚骂道:“那老糊涂皇帝,不听世人劝说,直待养虎成患,真是可恨可恶!”他说话直接,安昭似是遭了一记重拳,饶她智计无穷,出口成章,此时也不知怎样接百草和尚之言了。
齐芷娇与安昭一见如故,明白她的尴尬,当即道:“莫兄弟,肖前辈,一边吃饭一边说么,饭都凉了呢。”摆好碗筷,端上菜、饭,众人移坐到饭桌之前,说起今日之事,众人这才知肖不落自从与莫、安二人分手,便四处找寻肖不凡形踪。他找到肖不凡之后,一直没机会动手,便悄悄尾随。说来也巧,靳红玉、肖不凡、盛君良合计上山对付莫之扬,恰被他听到。肖不落经验老到,先赶上山来,将莫、安二人藏于柴草堆中,再使“调虎离山”之法,引三圣教三人下山。
吃了几口,安昭问道:“七哥,后来呢?”莫之扬道:“什么后来?”安昭道:“绥德被攻破了么?”
莫之扬放下筷子,道:“叛军有备而来,你二哥一声令下,很快搭起一座浮桥,叛军抢着过了护城河,搭上云梯,有的用飞虎爪攀越城墙,守军大扔擂木滚石,叛军向上射箭,死人真是不计其数。不一会儿叛军攻破城楼,杀进城中,我与肖伯伯顺着城墙也进了城中,但见街头巷尾,双方兵丁到处在打仗。打了一会,忽然叛军大声喊话,说什么城中守备将军已经跑了,叛军士气大增,守兵纷纷投降。前后总共不过半个时辰,整座城中的守军再无一人抵抗。叛军到了城中,四处抢掠,百姓不堪忍受,结果又打了起来。我与肖伯伯看得忍不住,出手杀了几十个叛军,可叛军实在太多,我二人之力能有何用?眼见抵挡不住,我二人便进了街巷。你二哥率人追来,昭儿,他终于认出我这个妹夫,破口大骂。我气得冲上前去,捅翻十几个卫兵,将你二哥制住。他当日抢了我的《两仪心经》,又给我夺了回来。”百草和尚击桌赞道:“‘两仪心经’传人果然不凡!”齐芷娇给他使个眼色,百草和尚瞪眼道:“你没听莫公子说么,叛军攻进城中,无非是烧杀抢掠,欺凌百姓。安禄山祸害人间,不得好死!”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安昭放下碗筷,慢慢吐了口气,点头道:“百草大师说得不错。大师骂我爹爹,没有顾忌我,足见大师光明磊落。天下黎民,哪一个不恨我爹爹?”她如此镇定,倒出乎百草和尚的意料,百草和尚竖起大拇指,道:“好人物!老不死的很是佩服!”安昭苦笑道:“大师谬奖了。其实小女子心乱如麻,恨不能粉身碎骨以使爹爹回心转意,只是哪里能够?”
莫之扬叹道:“昭儿,我与肖伯伯出了城,见四野之中,逃出不少百姓。可叛军太过狠辣,一拨拨追杀,年纪轻些的媳妇、姑娘被他们抢去,老弱病残全给杀了。我与肖伯伯一路又杀了二十几个叛军,引得叛军大批追来。我们周旋到天黑,这才赶回来。怕给他们发觉了这个地方。”
肖不落停下筷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众人想想世道从此难得太平,均是忧心如焚。安昭再也吃不下饭,怕别人跟着不痛快,勉强吃了小半碗,放下碗筷,来到灶房之中,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莫之扬跟进灶房,拍拍她肩膀,在她身边坐下。安昭转过头,道:“七哥,我爹爹为什么非要弄得天怒人怨还执迷不悟?”莫之扬叹道:“昭儿,当皇帝的最忌别人造反,造反的是要么不干,一干就没有退路。他无法悔悟了。不过,以前我师父也说过许多国家兴衰的道理,像他这样子,本来就不得人心,恐怕难以支撑下去。”两人叹息良久,当夜分头安寝。莫之扬哪里睡得着?千庆幸万庆幸安昭所中掌毒再无挂碍,可未来怎样,谁能知晓?不由暗叹道:“世道如此,便是想找一处地方好好活人,也不能够。”
第二日,莫之扬、安昭、肖不落向百草和尚辞行。百草和尚迟疑良久,道:“莫小娃儿,你现下贵为帮主,身怀绝世武功,老不死的要求你一事。”莫之扬拜道:“大师恩重如山,但有所命,无不遵从。”百草和尚让齐芷娇抱出小难儿来,道:“我这个孙儿,自小便是苦命的。老不死的想他将来最好有一身好本事,才没有人敢欺负。跟我学些药药草草的玩艺儿,能有多大出息?老不死的想让他拜个师,只好老着脸皮求你了。”齐芷娇红着脸道:“义父,小难儿还小,莫兄弟身为一帮之主,事务繁忙,哪能给他添这些麻烦?”百草和尚瞪眼道:“老不死的连这一点脸面也没有么?”
莫之扬从未想过要收徒,见百草和尚、齐芷娇如此,已心领神会,当下道:“我与冯大哥、齐姐姐缘份不浅,若不嫌这孩子遇师不明,我就收他为徒了。”百草和尚、齐芷娇大喜,百草和尚道:“莫帮主,你徒弟还小,不会行拜师之礼,这几个头还是由我老不死的代磕罢了。”当下便真要磕头。莫之扬慌忙拜倒,笑道:“您老人家不是要折煞我了么?怎的称我莫帮主,不叫我莫小娃儿了?”百草和尚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替孙儿抬举师父。”众人一齐大笑。百草和尚、莫之扬一起站起。莫之扬想了一想,摘下“汲水剑”剑穗,道:“可惜我身无长物,这束剑穗,权作见面之礼。”齐芷娇替孩子收下,拴在孩子襁褓上。小难儿眼睛骨碌碌转动,忽然放声大哭,众人更是大笑。
莫之扬道:“我徒冯难归听了:你师莫之扬师从秦帮主、百草大师学艺成人,今日开山收你做大徒弟,待你五岁之时,正式传授武艺。”齐芷娇再三道谢,心想亡夫在天之灵也必安慰,不由喜极而泣。莫之扬与安昭向百草和尚拜别,和肖不落下山而去。
三人下了山,少不得说起昨日遇到之事,觉得三圣教行事一向成群结队,这次教主夫人居然只带了一个护法、一个堂主出来,落得铩羽而归,也真是奇事一件。肖不落道:“我得了那畜生的行踪已近半年,他身旁却一向少不了三圣教门徒,因此没有机会下手。昨日本以为可以了却恩怨,谁知那畜生见没便宜可赚,竟逃之夭夭。据说辛一羞武功冠绝天下,只有太原公秦老爷子是他的克星。教主夫人却不中用,未免出人意料。”
莫之扬想起三圣教那“孔孟一家”的魔咒,沉吟道:“肖伯伯,晚辈数次与三圣教遭遇,觉得三圣教徒擅长群战,更有些古怪法门。”接着探问肖不落与肖不凡何以结怨。肖不落叹道:“这是我肖家家门不幸,以至出此忤逆之子。说出来,徒污莫公子、柳公子清白之耳。”二人见他不愿提,也就不多问。
三人都是高手,道上虽乱,却不致有事。只是沿途村镇、城池多遭战争破坏,处处见叛军骄横,饥民号啕,令人心怀难畅。他们不知,安禄山自范阳起兵,一路飙进,势如破竹,黄河以北所经州县,都是望风瓦解,太守、县令有的开门出迎,有的弃城逃蹿,叛军未遇任何劲敌,师旅直指长安。唐明皇这才知道厉害,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随派特进(官名)毕思琛到洛阳、金吾将军程千里到河东招募兵丁抗敌。
安禄山认为大唐根基分为两条:一为长安及附近要津,另一为洛阳区域。当下兵分两路,用三分之一兵力牵制潼关以外官兵,另外一支劲旅强渡黄河,直取洛阳。天宝四载大年三十,叛军伐木搭建浮桥,当夜天气骤冷,第二日也就是大年初一,浮桥竟被河水冻住,成了一座实桥,如此一来,运载能力大大提高,叛军顺利渡过黄河,只用了三日,就攻陷洛阳。
安禄山此人好大喜功,却目光短浅,一面指挥叛军屠杀其它地区的百姓,一面大施移民政策,因此,四方百姓不少迁移到他的大本营——平卢、范阳一带。
莫之扬、安昭不愿生事,悄然行路,随难民向范阳进发。一路上与难民攀谈,不少人都愤慨明皇昏庸,杨妃红颜祸水,直比妲己、褒姒。奸相杨国忠平庸,德行卑劣,国家有今日之祸,倒并非安禄山一人之祸。不断听说叛军胜利的消息,三人不由疑惑,莫非大唐真的气数已尽,李姓江山从此易手?又听说安禄山亲自督师作战,乘坐铁车,与唐军将军高仙芝、封常清等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