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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呓黄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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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犁杖,想以此拽停犍牛,犍牛呼哧直喘快到崖边。后边宝京大叫:“扔掉鞭子,拽住缰绳!”
  耿四虽情急,却是个极灵性的后生,听到宝京的喊叫,扔掉鞭子,一手压犁杖,一手拽缰绳,迅速在胳臂上一圈圈卷起了绳头,动作迅速有力。缰绳的那头拴着牛鼻子上的铁棍扯动牛鼻,疼得犍牛转过头来,停下了脚步……
  耿四算是通过了考试,派他捉了一对牲牛。这对牲牛一老一小,老的生过四五胎牛犊再也不能生养了,“牛”老体衰;小的似那种近亲□□的退化品种,早已成年就是长不大,身架子还没驴大。这两头牲口让人不待见的还不是这些,按京城的土话:太“肉”——性子黏糊、动作缓慢,两头牛拉一架犁走一步就跟戏台上的官老爷要晃上三晃,似乎费老了劲了。一扬鞭,身子向前一缩,犁却没见加快,如果鞭子没到背上,下一步还是一步三晃。耿四捉上这样两头“肉”性牲牛,看着其他牛具疾走如飞,真是急火烧心。想换犍牛,就是不允。
  犍牛力大,效率高,自然捉牛的功劳就大,都让知青捉了,受苦人吃什么去呀!这两头牲牛放到别处早就淘汰了,也就是冷庙沟,地太多,能多用一天是一天。你知青不是想捉牛吗?慢慢熬吧。再慢也比人掏地强。牛也是受苦人,一辈子受苦的命。尤其这头老牲牛,劳苦功高,冷庙沟几头力大的犍牛都是它生养的,包括宝京捉的那头犍牛。老成这样了还要下地干活。
  冷庙沟的牛比别的地方都苦,因为地太多。无论是春耕还是秋播,要种的地总是没完没了,天冷了还要踩场,一年歇不了几天。耤(jie)地都是有定量的,队(组)长看好了一块坡,用眼一量,上几俱牛。这块坡必须几天耤(jie)完。按照受苦人的规矩,牛耤(jie)地只能是大半天,也就是,一个早工加上一晌午。午饭后牛必须放回来(牛回人不回),要不牛就蹭不定了,熬戳的过劳死。但冷庙沟的牛不行。
  春上,东平峁上边的一个大地块,耤(jie)了三天,还剩尽西边的一个转弯刀把地,看着不大,棱棱角角,走不了几步就要掉头转弯,熬人更熬牛。除了耤(jie)地的还上了不少劳力用镢头掏那些边边角角,因此知青也跟着掏地。午饭送上来了,还有一溜地没耤(jie)完。这茬活是树生带队。他一个劲吆喝着他的那头弯角大犍牛转弯、掉头、插犁,不时的还指点地头没耤(jie)到的地方赶紧掏地,就是不提吃饭。知青们那时刚参加农活不久,饿的昏天黑地,怨气冲天,后来明白,那块地耤(jie)不完,第二天还得上来一次,剩那么一溜地,还不够倒腾犁杖的功夫呢。那溜地,看似不大,弯弯曲曲,极难耤(jie)。直耤(jie)到太阳开始西斜,树生一声收工,人们开始奔向自己的饭罐。可是被卸掉犁杖的牛们却站立在那里,只顾喘气,一步不动。平常,牛一卸犁,都是欢蹦的往坡下跑,有的还跑到坡边,啃食那些没有掏尽的青草。树生、宝仁都在那里拿着饭罐吆喝,催牛们下山,牛们还是不动,宝仁溜下去,抓住弯角大犍牛的后尾巴向下一拽,大犍牛翻身滚下了坡,幸好是那种大缓坡,翻了两个跟头,站起来,才缓缓的走下坡去,其他的牛们也慢慢跟了上去。看的知青们都惊呆了。那头树生捉的弯角大犍牛是全村最有力气的犍牛之一,甭说一个人去拽它,就是十几个壮实后生也拉它不动,宝财轻轻一拽居然把它拉了几个跟头,可见牛们累成了啥样。
  迩个,耿四捉的这两头牲牛,“肉”的实在熬死人。耿四累的不是手脚,累的是嗓门,一天下来光吆喝就喊的他口干舌燥。跟其他耤(jie)地把式学了十几种赶牛的吆喝声,最难的是一种在嘴里打出一连串的变声嘟噜,戛然而止,再突然地一声暴喝,紧伴着一个响鞭,一般的犍牛这一声吆喝能吓得它快步走好一阵。这对牲牛可奸猾了,吆喝一响,犁绳是绷紧了,也低头往前鼓劲,可是犁杖还是不紧不慢的在那里移动。鞭子抽到牛背上是不顶事的,老皮巴拉,似乎也不感疼痛。抽肚皮还怕些,似是有点疼,赶紧走几步。耿四恻隐,心痛老的体衰、心痛小的力弱,那柔软之处轻易不下鞭子。这种慢悠悠的功夫,韩生根等一干受苦人还是认可的,慢是慢点,总比人掏地强,这牛放着也是耗费草料,干一点是一点,也不怪牛,也不责耿四。宝京是火性子,见不得人和牲口干活慢悠。难听话上来:“老四,日牛也不能这么慢噻!”耿四也上火:“日你先人呢,你他妈的来日古这两牲牛”
  宝京接过鞭子,一声震天的吆喝,揽起鞭绳举起鞭杆就向牛的后□□戳去,手疾眼快,每头牛都被狠狠戳了一下。那两头牛疼的屁股向前一缩,身子猛一歪,一声吼,狂奔了起来。一眨眼功夫耤(jie)到了地头,宝京压住犁杖,“吁”的一声,牛才停下来,两头牛瞪圆双眼,呼哧直喘。宝京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对耿四喊道:“耤(jie)地驾不住牲口,算什么受苦人!”
  耿四瞪大了双眼,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那可是母牛的生殖器呀,是孕育生命的地方,怎可这样的亵渎。
  ……
  由于申有福的支持,建光、树青也学会了耤(jie)地,只是没有专门捉牛,哪个耤手临时有事就去顶上一阵。这样一来,也确实解决了往年秋播耤地人手紧张的局面。
  6。5。2 擂粪送粪
  秀才正式接替教书。说情愿也不情愿。情愿是毕竟还能跟书本打交道,不情愿是教这些娃们的课程太浅薄,枉费了他的满腹经纶。其实主要还是和知青们的普遍顾虑相同,教书毕竟不是正经农活,怕贬低了自己下乡锻炼受教育的表现。耿四调侃秀才“当吧,我儿还指望你教育成才,可不希望像脚心儿那样的憨、像莲娃那样皮。”
  十几个娃,三四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虽繁杂、纷乱,倒也不熬累。空余时间他就翻阅段和贵那些村帏野史,还鼓动和贵到周围各村再去借。有时还到各家“访贫问苦”,那些不下地的老婆、老汉们给他拾翻出些冷庙沟的风云故事。他开始撰写冷庙沟的村史大纲。学校的两间窑洞就在灶房上边,下午放学后无事时,他就常下来给做饭的同学帮忙。山村小学,本无规矩,顺应农时,一年放几个假全在农忙农闲。今年三秋大忙,全村出动,娃们也放假帮家长带孩子、做饭、下地拾秋。这艮节上,秀才哪敢闲着读书弄史,忙不颠的追着邢飞赶驴上山了。
  今年种麦的粪都是邢飞和二女子带着秀才赶着驴送上山的。
  粪就是牛圈、驴圈、羊圈起出来的牲口粪。也有各家养猪、养鸡以及人的粪便。各圈牲口粪起出来后,由于垫土板结都成了粪块,要用镢头捣碎,叫擂粪。婆姨们最喜擂粪活计,一是离家近,苦轻,工分好挣;再有就是,擂粪时妇女们聚成一圈,可以边劳动边谝闲传(pían hán chúan),家长里短、逸闻趣事、指桑骂槐、勾心斗角,各尽风骚,好不痛快。但是手上也不敢怠慢,要是擂捣的不细不碎,拌种的老汉、抓粪的后生,回来就要骂呢。队长组长知道了就要下这些婆姨的工分。
  今年秋收大忙,摊开的活什太多,打场、种麦、收秋,干部们各领一摊还是忙不过来,老申就让孙建光临时当个掌柜领着些妇女、老幼,干些擂粪、掏地边、收小秋的零星活什。
  今年建光带队擂粪,督促的紧,婆姨们不敢怠慢。送粪的回来,要赶紧帮着装粪,搊庄。虽说邢飞力大,十几条驴的粪总不能叫他一个人拤(qia)到驴背上去吧。建光就招呼一些力大的婆姨相帮着找个台阶也能搊几庄粪上驴背。
  羊粪轻,驴粪次之,牛粪最沉。因为羊粪搀土少,小粪蛋蛋干的拉拉的肥效还高,受苦人喜用羊粪,但是羊粪火大,冬天光脚伸进羊粪堆里,热活活的烧脚。一些庄稼不能仅用羊粪,怕烧了幼苗,因此多和其他粪搀着用,这也是擂粪婆姨要注意的活计。牛圈里总是稀汤寡水的,常要用新土垫圈,因此起出来的的粪就沉。要说沉还不算牛粪,家粪最沉,邢飞最不愿意送家粪。谁家交家粪都是要补助工分的,按庄计分,各家就死往里搀土。当然,队长、组长也检查,也骂人,但终归本乡本土,不是有很深的过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害的邢飞装家粪时叫苦连天,又臭又沉,不是个好活计。
  赶驴上坡,最怕掉庄,两个人要一前一后,不能快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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