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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时候能吃上何家媳妇做的酸浆面。
“您咋知道我爱吃酸浆面?”天大的疑惑,新华瞅着老婆的眼睛,总算开了口。
“那天俺看见桂芝娘给你们灶上送酸菜,听见你问,有发酵的酸菜汤吗,桂芝娘说,发酵的酸菜汤都起白沫子了哪还能吃。你说,‘要是能用它做碗酸浆面就好了,下巧儿的不行。’”
“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指望用酸菜汤做酸浆面。”
“你那一说可把俺乐坏了,冷庙沟有个爱吃酸浆面的老乡……”
“我可不是河东人。”
“‘下巧儿’河东人最爱说。”
“哦—,那是我爸爸见我爱吃酸浆面,常给我说的一句口头禅,弄得我也丢不下了,不时就冒出来了,同学们都笑话我呢。”
“吃俺家酸浆面的那个八路军,也就跟俺学会这一句。你跟他说的一模一样,音儿都不带差的,半个河东味。”
新华想起,父亲讲酸浆面的故事时说,每次到何家,赶不及的就叫赶紧上酸浆面,何家小媳妇就忙着拌浆、擀面,端上来笑着说:“真个下巧,这面就真赞?”父亲就问:“下巧儿是什么意思?”何乡绅说:“乡下人土话,说你嘴馋,别听他瞎嘞嘞。”父亲说“下巧儿、下巧儿,我就是下巧儿这口,真趋坦!哈哈。”从此不但喜吃酸浆面,还记住了“下巧儿”这句方言。但是何家小媳妇直笑他“下巧儿”说的怪,带有浓重的新华父亲家乡味,尤其后面的“儿”音。以后一吃酸浆面,父亲就和新华说这句,后面再跟上一句:“没有根据地的人民,哪有今天的胜利呀!”
新华极聪慧的一个姑娘,马上就问:“你姓何?”
“俺不姓何,俺婆家姓何。”
新华激动、兴奋:“我是他的女儿!”父亲给他讲完那故事后说,什么时候见到何家的人,都要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新华牢牢记在心里。
老婆倒不激动,笑着说:“俺看出来了,真像你爹!一句‘真趋坦’,跟你爹的口音一模一样。他吃完了一抹嘴也是这一句。你爹英武标致,女儿也俊得叫人心疼。”
除了那句“下巧儿”,父亲的家乡口音很重,新华虽说得一口京城普通话,却耳闻目染得了父亲的一些“真传”。
“你咋到这里来了呢?”
“咳,说来话长。解放后,地也分了、房也分了,公婆也殁了。俺家那口子胆子小,架不住地主分子帽子的折腾,没几年也随他爹娘去了。俺娘三的日子越发难过,俺把那苦命的闺女嫁给了来俺镇上打工的段永祥。那女婿看俺娘俩实在过不下去,给俺指了一条生路,投奔他陕北老家。俺想,那里虽是山区,不如这平原富庶,但总是天高皇帝远,又是老根据地,好人多些,折腾少些,少受些折磨,也好保住何家这一根独苗。就让永祥写了封信给他爹。他爹段德盛,亲家求助,怎么着也要照应一下。段家在冷庙沟也还有些声望,提出迁户的申请后,村里多数人也没说什么,老贾说不能总是这样,说迁来一户就多一户,得有所表示,得给这村里带来点建设。俺把老家的房子、家什全卖了,买了一头大白驴,驴娃牵着,俺骑着,走到了冷庙沟。那不,驴圈里最壮实的那条白驴就是俺建设的。俺那牵驴的小子就被冷庙沟的人叫成了驴娃。”
沉默。
新华不知道说什么好。由于驴娃娘俩的特殊成分,对于娘俩在这村里的一些情况,知青来这村里后多少有一些了解:开始还平静,运动一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也不能幸免。村里人本不想折腾这些事,天天受苦熬煎都保不住肚饥,谁还愿意管这些毬事。可是架不住公社革委会三番五次派人来抓阶级斗争。这山村统共就俩地主,白家是六姓之一,谁也抹不开面子。驴娃他娘背着个“分子”的帽子,又是外地人,开会时胡乱把驴娃拉出来说几句就算完事。可是知青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把城里的那一套也搬到乡下来。元兵、邢飞和新华曾经想组织一次□□,给驴娃老娘糊高帽、坐飞机、绕村一游。几个知青到了驴娃窑前,驴娃握着镢头守在门前,拼死阻拦,知青哪怕这个,在城里见过的阵势比这大多了。打的鸡飞狗跳、人呼驴吼,几乎闹出人命。驴娃吼叫着,撕裂的嗓子哭喊着:“娘!娘,俺们跟他们拼了。”那尖利的声音钻透了冷庙沟的每一个角落。村里人哪见过这坛仗,同情心都倒向了驴娃。老贾、老申、老胡、李宝财他大李茂林、段永贵他大段德盛一拨干部老汉过来挡住了元兵他们。老贾说了一句:“消停些!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好斗的,不怕造孽!”山沟里的受苦人不问什么原则、不听什么指示、更不管什么运动,他们只认天理人伦、天地良心。贫下中农都不斗,□□员都不管,知青们心想我们不都是为你们来着吗,不斗算了,自讨没趣,恢恢的各自回窑。驴娃回窑大哭,哭得驴不吼、狗不吠,娃们悄悄的躲在娘的怀里。驴娃他娘倒没什么,照样和村里婆姨谝闲传(pǐan hán chúan),照样给知青送吃食,即使知青不搭理。文莉悄悄和新华说:驴娃他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当心,好戏在后面呢。这不,又给新华送酸浆面来了。
新华明白,文莉说的好戏是当心老太婆拉拢、腐蚀知识青年。她如今知道驴娃他娘就是父亲说的何家媳妇时,百感交集,你让她当心什么、警惕什么、又恨什么!那是八路军的恩人、父亲的恩人、病倒在炕上的李新华的恩人。可是她又是地主、地主分子、地主婆啊,要踏上一只脚,时刻防止变天的阶级敌人啊!她学的原则、语录、大道理,到这里怎么这么别扭了呢?她不敢现在就去推翻那些理论,但是她的感情已倒向了一边。
小羊羔咩咩叫了一声,似乎睡醒。两人都感觉眼眶里攒着泪花。
老婆握过她的手,那么温暖,她没有回缩。
“把身子好好养好。你爹要是知道俺在你身边,还病成这样,会怪俺的。”
老婆不诉苦、不说委屈、不问当大官的新华她爸在哪儿高就。把新华当亲闺女似地问候。新华悔的抽泣起来。
“闺女,别哭,有干娘在,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
3。6。4 果树之争
新华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一会儿睡过去糊糊涂涂的在做梦,还是那光怪离奇的怪影,宽大的皮带在人头上挥舞、海一样的红旗在眼前晃动、驴娃的镢头劈将下来……一会儿又醒来睁着眼睛长时间睡不着,窑顶上清晰地出现那些被打的老师、校长、出身不好的同学、街道上地富反坏右分子,那些人中有很多就是她熟悉的面孔,张嘴在向她质问着什么。身边睡着的小芸就被她的组织打过。她转过脸,黑暗中还能看见脖子上的伤疤。又转过头来看见文莉香甜的睡着,忽然又担心起她的那些果树苗来:文莉昨晚游完泳回来说,对面坡上的果树苗好像被人拔了……反反复复,心事重重,似睡未睡的过了一夜。
迷迷糊糊天已大亮,小芸说他要和陶玲去前沟洗衣服,把她和文莉的脏衣服都掏出来了。新华惦记着果树,死活拉着文莉去对面坡上。
队里副业除了养羊,没有其他营生。曾想种果树来着,一是没有资金、二是没有技术、三是不知上头的政策如何,这第三条是最主要的,前一段“四清”割资本主义尾巴、以粮为纲,把村里所有副业都砍了,匠人都拢回来种地了。公社三天两头派人来检查,啥事也不敢搞。
老贾落难时,接受了两项新鲜事务,一是打坝,二是果树。那都是在劳改农场学来的。他见过农场种的果子又红又大,很是卖钱。打坝修田那是提倡的,老贾乐此不疲。果树这玩意陕北农村种植的少,不知这算不算“资本主义尾巴”?老贾一直惦记着这事。
知青来了,老贾又打起种果树的主意,在知青中大讲种果树的好处:绿化荒山呀、提高收入呀、改变农村新面貌呀。元兵、树青、新华等听得热血沸腾,这些高中学生毕竟多读了些书,有些理想,来农村“受苦”、受教育是一方面,还是真想凭他们的学识改变一下农村的贫穷面貌。大家有时在一起讨论:除了打坝修田,还有什么措施能改变农村面貌的呢?总不能成天跟着受苦人下地就能改天换地吧?老贾和他们说种果树的事,大家一商量这倒是个革命性的措施:一来冷庙沟从来没有人工种过果树、二来种果树需要技术,能发挥知识青年的作用、三来满山种上果树改变了山区面貌增加收入,也少开荒种地上山受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