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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战尧推开门,掀起一阵灰尘,从床底下挖出一个盒子,将里面好不容易粘好的万花筒放进了包里。
车子一路开出了郊外,屈战尧搓着沾满汗液的手臂,将窗开起来通风。
今天38°,气温高得令人憋闷,天空一望无际,蓝得很漂亮。
屈战尧戴上耳机听歌,路面凹凸不平的颠簸使他有些难受。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还是因为晕车。
“爸,等出国了,你说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急的要走。”
“嗯。”屈战尧爸爸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晕车你就靠一会儿。”屈战尧老妈说,“脸白成什么样了。”
“本来就白。”屈战尧冲她笑笑,晃了晃怀里的屈小元,“你说是不是啊,宝宝。”
屈小元张嘴咬了他一口,继承了他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美德。
“小战,我知道你舍不得。”屈战尧老妈看着他,眼底有些不忍,“但没办法,我们必须得走,这事儿到了美国再告诉你吧,不是故意瞒着你。”
“我知道了。”屈战尧闭了闭眼,走都准备走了,理由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那我靠会儿。”
车子又平稳的驶过一段距离,屈战尧扯了扯领口,抹掉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喘了口粗气。
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子里生根发芽,屈战尧强烈压下心中的忐忑,将视线移向窗外。
去机场的路很长,得绕过A市的市中心,开向郊区,这段路好歹也有两个多小时,屈战尧在一阵迷迷糊糊中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再抬头的时候,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听见了‘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汽车紧急的刹车声和司机惊恐的尖叫,他只来得及看见他妈妈奋力扑向他爸的身影,还有远处的一片火光。
撞上的是一辆油罐车,顷刻间爆炸声轰鸣了他的耳膜,屈战尧什么都听不见了,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屈小元,抓住了车子的把手才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外力给撞飞。
那一瞬间他觉得死亡离他很近,当脑袋磕到了不知名重物的时候,屈战尧脑海中闪过了一幕幕的画面,就好像电影片段不断循环播放着,他的出生,在筒子楼里慢慢长大,从小皮的不行跟人打架,认识了二毛认识了夏珊珊认识了三炮,认识了关河,他们在一起,有时候争吵,有时候误解。最后因为某些原因各奔东西,然而在那一刻,这些曾经他们所坚持所争执的源头,全部都不重要了。
最后一个画面停格在他们抽完血那天,关河被他嘲笑了半天,心有不甘的问他,“是,我是怕抽血,人总归有害怕的东西,那你呢,怕什么?”
那天屈战尧拍着胸脯说,小爷我什么都不怕。
屈战尧被一股外力撞到了车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破碎的万花筒,血顺着额头留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睁开眼睛想回头找他爸妈,却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手指在冒着热气的地面上动了两下,便停止了顽抗。
我其实很怂,我怕太多东西了。
我怕蟑螂。
我怕打架打输了。
我怕离别。
我怕长大。
我怕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怕……我太喜欢你。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走过来,把他抱上了担架。
别踩……屈战尧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人扯碎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人大步向前迈,万花筒发出最后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就此寿终正寝,再也拼不回来了。
屈战尧眼前一片混沌,浑身都疼,他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有人拿了一块白布盖在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喊道,然后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不受控制的跌进那片黑色迷雾中。
那人顺势把他摔在地上还插着耳机的手机捡起来。
音乐声骤然停了。
走吧
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
走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
走吧
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
屈战尧从小就想快点长大,长大了他能走出这个小地方,看更广阔的世界,长大了他可以赚好多的钱,好好孝顺爸爸妈妈,长大了,他能谈一场热烈疯狂的恋爱,跟喜欢的人天长地久。
长大了……
原来长大,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第25章
屈战尧是一个皮孩子,小时候皮得特不招人待见,他妈每回都气得两眼一翻,活生生想把他抽筋拨皮。他爸便会主动站出来,拿着扫帚柄往他屁股上狠狠一拍,刚揍了一下,他妈就跳出来了,“你揍我儿子干什么?!”
他爸说,“也是我儿子!干错事儿了就得挨揍!”
他妈把屈战尧的头往下一按,按进她怀里,象征性的往他脸上挥了两下,“揍完了,不需要你代劳了。”
他爸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最后还是抵不过他妈妈一瞪眼。
屈战尧乐呵呵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他妈妈怀里钻出来,他妈妈戳着他的太阳穴,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你要再敢犯事儿,你娘我揍死你。”
屈战尧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垂眸顺眼的认了错。
长大以后,他听了无数遍“你娘我揍死你”,可事实上,他一回揍都没挨过,他妈永远是在他受委屈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的人。
后来,他们厂里出了事故,他妈瘸了一条腿,屈战尧听见他妈在房间里啜泣,对他爸说,“以后尧尧要是在别人那儿受欺负了,我也没辙了。”
“他还受欺负呢?他不欺负别人就算天下太平了。”
“你懂个屁。”
屈战尧在门口乐了一会儿,他就是特别喜欢他妈这种不要脸的护短劲儿。
但是至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寻滋挑事过了,除了那些主动凑上来的人,在他忍耐范围内的,他随便揍两下就完事了,但说他爸妈坏话,那是死忌。
初二那年,屈战尧被勒令退学了,原因是把他们校长的孙子给揍得进了医院,家里赔了很多钱,校长让他当着全校的面念悔过书,他不肯,他妈第一次打了他。
用家里的竹鞭子抽的,每一下都使了十分力,背后布满了赤条条的血痕,屈战尧咬着牙,愣是一声都没吭,被他爸罚跪在家门口六个小时,他妈拿着一碗馄饨出来了。
“吃完了自己滚去洗碗。”
他妈似乎还是不愿意跟他说话,屈战尧捧着热乎乎的馄饨吃着吃着就哭了,他一边抹泪一边犟嘴,“别以为我会跟他道歉。”
他妈说,“那就别道了,辍学吧,早点赚钱。”
屈战尧本来心思就不在读书上,一听这话正合他意,揉着酸胀的腿站起来,搂着他妈的肩膀说,“我以后不会让人说你半句不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就知道你是为我打架的。”
“儿子为老子,天经地义,谁让那王八蛋说你是……”屈战尧往他妈嘴里塞了个馄饨,“以馄饨起誓,谢春燕同志就是我一辈子的指明灯,谁也不许在我这儿造次!”
他妈笑着叹了一口气,“就你能。”
……
A市中心医院病房里,护士看着病床上不断挣扎的男人,焦急的说,“谢医生,他怎么还不醒?”
谢医生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撸起他的袖管看了一会儿,“做恶梦了吧,小李你看着他,醒了立刻叫我,我去处理下718床的病人。”
屈战尧不记得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像一具干瘪的空壳。
“我爸妈呢?”那是他嘶哑着嗓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护士支支吾吾了半天,屈战尧从她闪躲的神色中辩出一点不安来。
他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扯掉了氧气罩,胸口很痛,后背很痛,浑身上下都痛得叫人难以忍受,他什么都不管,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我爸妈呢。”
小护士拦不住他,屈战尧跌跌撞撞的下床,腿脚酸软的跪下去,他撑着床,复又站起来,推开了护士的手,“我要去看我爸妈。”
“谢医生!”护士求救的目光忽的一亮,屈战尧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这位谢医生按到了床上。
“挂完这瓶点滴,我带你过去。”谢医生示意护士给他重新打上点滴,“我带你去见你妈最后一面。”
屈战尧闻言抬起了眼睑,先是略微一愣,接踵而至的是久久的茫然。
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他想开口问,可是脑子里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