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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说:“这孩子快要出生了。”
不冷不热的语气,秦峥着实是听不出来这话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眼楚瑜身前高高隆起的肚子,嘴欠地回道:“凭楚二爷翻手作云覆手雨的本事,难不成还有什么要本侯帮忙的?”
话虽这般说,秦峥眼睛却一直没从楚瑜肚子上挪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那肚子里孕育的亦是他的骨血。随着楚瑜轻长的呼吸,身前的肚子也跟着微微有些许起伏,月华锦的细软袍子拢在身前,显得整个腰腹都是柔软的一团。秦峥心里有些发痒,他想伸手摸摸,如果楚瑜肯让他摸摸,哪怕只有一下也好……那他就跟楚瑜回家,陪他生产。
楚瑜没有说话,幽潭般的眸子看了秦峥许久,就在秦峥准备把他可耻的小愿望说出来的时候,楚瑜忽然朝他伸出手去。
下一刻,秦峥毫无防备地被楚瑜从马车上狠狠推了出去,一头栽下车,正磕在青砖上,当时血就糊了一脸。
“走。”楚瑜冰冷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车夫一甩马鞭,留给秦峥一身飞扬跋扈的尘土。
那是真儿尚且还在楚瑜腹中时,两人唯一一次交集。以一个并不愉快,也不出人意料之外的结局草草收场。
眼下,从秦峥知道楚瑜再度有孕开始,他想过或许楚瑜会恼怒,会不甘,或是直接找手下的部曲将他砸出去,但他从未想过楚瑜会不要孩子……
“如此。”秦峥像是迟钝的老风箱一样收回思绪,干巴巴道:“但凭二爷定夺。”
说罢,他转身出去,合上门的刹那,秦峥有些脱力的踉跄两步。胸腔里像是被骤然掏空了,怅然若失。不是没有想过劝楚瑜留下孩子,可是他秦峥又有何资格和立场?
秦峥踏着满园的海棠香离去,步履沉重的每走一步都有些费力,脑子乱的像是被风刮过的芦草,每一帧都是当时楚瑜怀着真儿时的模样。那少得可怜的一面之缘,反反复复在眼前细细展开。
当年楚瑜每一个眼神中的细微转变,都清晰地浮现在秦峥脑海。那样骄傲的人,就坐在他对面,说完那句话,那双眸子是不是也曾经有过几分期盼,就像是幽潭边闪动的萤火。
秦峥忽然抬手抵住胸腔,心跳骤然加快,他觉得自己要么是魔怔了,要么就是贱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
楚瑜看着手里乌黑刺鼻的汤药,长长叹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
手中的汤药渐渐散了温度。他垂眸,丢开药匙,将碗端起来,那浓郁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在他准备一口气喝光汤药时,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手中的药碗砰地一声被拍开,当即在地上摔成了一碟碎瓷,碗里的药跟着死不瞑目地洒了一地。
楚瑜怔怔抬头,秦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双手撑着膝头弯下腰去,长发被跑得微散,遮住脸侧。
楚瑜皱了皱眉:“侯爷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秦峥忽然伸出手去,扣住楚瑜双肩,鼓起勇气道:“二爷,您就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吧。”
楚瑜有些意外地看着秦峥。
秦峥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有不知道如何去说,只好讪讪松开手。做好了被楚瑜拒绝的准备,看着地上那碗汤药,心里忽觉无可奈何。
楚瑜半晌才开口吩咐道:“秋月,让人将这里收拾了,再送一碗汤药过来。”
秦峥一颗心如置冰窖,到底还是……
秋月从外头进来,看见满地的碎瓷残药,不由道:“二爷?您怎么又把碗打碎了,这……我再去给您端一碗安胎药来。”
安胎药?竟不是堕胎药?秦峥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楚瑜。
楚瑜像是没瞧见他似的,对秋月微微颔首。
秦峥眼底的欣喜乍现,忍不住道:“你不是……”
楚瑜眉眼一冷:“十万零两钱,爷可是付过账的。”不曾欠你过夜费,这孩子理应是自己的,或去或留旁人都插不得手,便是我反复无常,又如何?这想法,没毛病。
秦峥头一回觉得楚瑜强词夺理的模样并不如印象中那般讨厌。
……
第10章
第二日虽未轮到休沐,楚瑜也差人去告了假。陈御医昨日里号诊后,曾使人留下叮嘱,只道是楚瑜当年生真儿的时候不免损了身子根基,眼下这胎头俩月未曾照顾周到,想要顺利生产怕是离不了一个养字。
楚瑜入夜时服了一贴安神养胎的药,难得睡得沉了些,待第二日醒来时窗外天已大亮。这才挑开垂帘,唤人前来伺候梳洗。
大丫鬟秋月带着房里的使唤丫头端水进来,见楚瑜要起身,不由得劝道:“二爷何不再休息一会儿,昨个儿陈御医还说着,您眼下这身子得静养才成。”
楚瑜摆了摆手:“静养也不一直躺着才成,真儿呢?”
秋月道:“姑娘去小南轩了。”
小南轩是楚瑜特意给真儿安排的书房,那里外依竹林,内里向阳,最适宜平日里读书习字。平日里楚瑜若是休沐,也会亲自教真儿读书。
楚家世代簪缨,是百年钟鸣鼎食之家,只是这些年里人丁渐少,也只叹兴亡有命。可饶是如此,楚家祖上出过三位帝师,四位阁相,这样的底蕴族学在上京诸多高门世家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真儿年幼,楚瑜准备待她七岁之后再送去族学,眼下请了西席在家教导她。西席先生是大学士楚茗的门生,如今任职国子监。楚瑜对兄长推荐的西席,自是毫无疑虑的,这位西席无论是品行还是学识,皆是上佳。只是这几日先生家中有事归乡,真儿的课业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楚瑜洗漱罢,便去小南轩找真儿。隔着老远,便听见稚嫩的童音,有模有样的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楚瑜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抬手推门进去。
小南轩的陈设颇为简单,可若是细细看去,便会瞧见内力玄机。那书桌是小叶紫檀木,桌后乌木雕花博古架,上面所摆的每一件瓷器皆是价值连城,桌案上的翡翠镂花笔洗、鎏金玛瑙镇纸、掐丝珐琅手炉、紫毫青竹笔,无一不精巧。
桌案前,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正挤在一起。小的那个是真儿,正一手执书,一手执笔,歪着脑袋看一旁的人。大的那个是秦峥,破天荒的把一头惯来散乱的长发全部扎起,露出清隽俊美的一张脸,身上的衣服也都好端端穿着,未曾松松垮垮搭在肩头。
秦峥正手持紫毫笔,垂眸写些什么,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正瞧见打外面进来的楚瑜。
楚瑜今个儿身着雨过天青提花文锦长袍,整个人如松似竹般,挺拔且清秀。他往日里常穿深色,是因为他太年轻,又身居高位,难免被人轻视。唯有用那些低沉色泽方才可压住几分妍丽,显得稳重一些。既是在家中,自不必过多在意,衣着上愈发随意起来。这般一来,倒是显得不如往日气势夺人,叫人也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爹爹!”真儿瞧见楚瑜,欢喜地叫出声来。
楚瑜抿紧唇,微微扬了扬唇角,上前去跪坐在两人对面,垂眸朝桌案看去:“真儿在做什么?”
真儿今日心情瞧着极好,眉眼弯作月牙儿:“大爹爹教我习字。”
楚瑜闻言朝一旁的秦峥看去,恰好秦峥刚刚书完一份笔帖,得意洋洋地搁下笔。
“大爹爹写好了?”真儿高兴地接过去,要提笔比这临摹。
楚瑜伸手从真儿手里把秦峥所书笔帖夺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凭良心说,秦峥的字是非常好的,字迹遒劲,力透纸背,每一笔皆是铁画银钩,似蕴着千军万马,声势慑人。观字品人,可见秦峥本该何等心性,只可惜……
“不行。”楚瑜反手将秦峥的笔帖拍在桌上,道:“真儿不适合这样的笔体。”
秦峥横眉冷对,颇为不服气道:“有什么不适合?”
楚瑜拿起真儿往昔练习的笔帖,摊开在秦峥面前,道:“真儿所习笔体皆是我兄长亲笔所写,昔年月既评时,兄长的笔体便被评作中锋立骨,侧笔取妍,藏蕴含蓄,舒朗通透,气韵生动,风神潇洒。江南名士郑牅曾提一词:予玥笔体作绝响,朝夕观览别有才。我愿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说到这,楚瑜抬手将秦峥的笔帖丢回他怀里,勾唇冷冷道:“连天下名士都甘心为了一字,做我兄长门下走狗,请问侯爷你哪来的自信,让真儿弃兄长之书,习你之字。”
秦峥被楚瑜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方才那点得意瞬间被碾成飞灰。楚瑜总是这般,怼得他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