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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多少钱呢?”
以前,凡是吃喝花用,麦小云是从不问价钱,但是,如今不同了,因为他阮囊羞涩,腰存不多了。
“二十文钱。”
那个汉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软下声音,挺着笑脸的说着。
“唔……”麦小云抬头看看,他见固定的渡船已经驶到了岸边,正在钩桩,正在系缆,因此怀着歉意地说:“对不起,不用了。”
“那公子就给十五文好了……”中年汉子脸色一优,急切地说:“小的上有老母,中有弱妻,下有稚子,一家五口全靠我摆渡几个散客过日子,行行好,上天保佑公子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这阿谀之词是真心祝祷?是职业伎俩?还是……那除了他本人以外,谁也不得而知了。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麦小云是佛门弟子,是侠义中人,又何况那只是多化一点点小钱,什么地人都可以节省焉。“好吧!我就坐你的船好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中年汉子眉开眼笑,打躬作揖地说:“公子请随我来。”
他转身上了,麦小云也启步跟了上去。
这艘舢板头翘尾翘,又窄又长,轻便、灵巧,吃水浅、转身快,一经划动,其快如箭,其名叫“船”。
中年汉子熟练地、快捷地跳了上去,小船一不摇,二不摇,只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由此看来,果然是一个靠水吃饭,靠船吃饭的人。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接着握起双桨左右平撑,借稳定船身,便于上下,说:“公子小心,请上船来。”
麦小云虽然不谙水性,但他却身蕴上乘武功,是以只微微地提起功力,一跃、一腾,犹如一只海鸥,也像一片柳叶,轻飘飘地也登上了小船,他站在船首。
中年汉子见了似乎颇感惊异,他又展齿一笑,说:“看公子弱难缚鸡,乃属斯文一派的读书人,怎么对船性竟然也会内行如此,小的自叹不如呢?”
这可能是他个懂武艺,以故误将对方的功能视之为技巧了。
麦小云不加解释,只是回首也报之以一笑。
中年汉子左桨一竖,右桨一划,划的是动力,竖的成舵把,因此,船尾化轴,船首猛旋,它指向了江心,指向着对作,接着,双桨并运,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
“公子贵姓?”
“喔!小生姓麦。”
因人而异,对一般平常百姓,他总不能以江湖口气自称为“在下”、或者“区区”。
“出去游学?访友?”
“唔——”麦小云略一迟疑说:“探亲。”
中年汉子脱口地说:“在江南?”
麦小云听了一个怔忡,他又回头看了付方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中年汉子显得有点惶然,他立即分解地说:“小的只是随意猜猜,随意猜猜……”
“那怎么会猜得那么远呢?要知道江南距这里有好几千里的路。”
“因为……因为江南人文荟萃,风景秀丽,对,风景秀丽!”
中年汉子舒然地说着。
“嗯!”
麦小云算是回答对方的问话,但也释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
舟船的种类繁多,舢板、舴艋是小舟,用的是桨,舫舲、(舟昌)(舟某)属平船,用的是橹,至于大的、巨的如(舟余)(舟皇),如(舟蒙)(舟童),又改用桨了;不过,它们的桨棹众多,还铺上帆,有的地方又以缆纤牵拖拉。
未几,江心到了,可是舢板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却停了下来,麦小云回头看看那个中年汉子,那个中年汉子见了脸色顿时一阵阴晴,眼光一阵闪烁,口中滞滞呐呐地说:“船好象是出了毛病,待小的下去看个究竟……”
他根本不等对方的意见或表示,就慌不及待地一头倒钻入河中而去。
麦小云的眼中岂会揉进沙子?他已经了解那该是怎么的一回事了,万里船帮,这必定又是万里船帮耍的花招。
果然,舢极开始倾了,仄了,它一直朝右转、向右翻。
麦小云不由淡淡地一笑,然后二腿横踏,左脚加力,舢板如插入了竹篙,如抛下了锭锚,虽然略略地下沉了一些,但是,它成了中流砥柱,成了江心礁岛。
稳,稳得像云海中的山头,平,平得像大道中的康庄。
江水下面的人,只会倾船,只会翻衡,却是无法平平地将船拉入河底,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们凿船了。
前一孔,后一洞,左左右右,全有江水涌了进来。
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里只是永定河,永定河没有黄河辽阔和波涛汹涌,是以麦小云一无所惧。
俗语说:“船到江心补漏迟。”
但是,这漏乃是人为的,蓄意破坏的,根本无人去补、想补,但麦小云也不在乎。
觑机,乘隙,他飘向了船尾,随手抄起一柄桨杆,略一观望估计,然后右掌平伸,化刀成斧,连续地,飞快地砍下劈下,霎时间,桨杆立即变成了十余段盈尺见长的木块。
接着,凝神吐气,横臂一抖,第一块木块就凌空向他身前二十丈之处飞去。
继之,身形上纵,他御木而行,足尖循着木块所去之处随着而去,像是二者相互吸引着,牵连着。
他们彼此尚飘留在空中的时候,第二段木块又顺势抖了出去,待冲力一尽,物体甫坠水面,人即一触而升起,跟向了第二块木块。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屡抖屡纵,甫落甫追,如蜻蜓点水,若飞燕掠波,木块抖尽,人也已经上了堤岸。
这难道不是达摩?忆当年达摩老祖就是脚踏一片芦苇随水而来。不,不,麦小云艺业虽精,功力虽深,但绝对还比不上少林始祖,他施展的乃是“登萍渡水”。
麦小云的鞋底尚未踩到地面的时候,芦苇中,土丘旁,分别地递出了好几把刀尖、剑锋,指着他的腿,刖着他的脚。
事起仓卒,情出突然,是吗?其实不是,因为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既有船沉在先,定有伏击在中,后呢?后面必然尚有更厉害的杀着等待着他。
有道是“有一必二,有二还有三。”这亘古相传的话岂有妄讲之理。
好个麦小云,他双足倏然一缩,二臂猛地一划,袍衫的下摆立时迎风膨胀,因力划飘,它成翅成翼,它化鳍化尾,“一鹤冲天”、“青龙腾空”,迂回一翱翔,在半空中弧形地打旋了一个圈圈,然后才泻落在山丘之顶端。
果然,第三着步骤显现了,有五六个人全站了起为,全围了过来。
这些人,正是万里船帮万坛座下的将才,麦小云曾经同对方遭遇过一次,以故,他与姜致远在北海之约因此而迟到了。
领首的一个年纪已有五十出头,名叫朱信弘,是北京总舵的总舵主,坛下舵。
朱信弘有一个很怪很奇的绰号,人称“相思树”,因为,他长得高高瘦瘦,木木讷讷,最大的特色乃是两只眼睛个会转动,也很少开阖,除非是洗脸时、除非在睡觉时,因此,好事者就给他冠上了这个尊号。
站在左边的是钟文昌,外堂之主,站在右边的是韦召亘,刑堂之主。
还有三个人倒是出乎麦小云的意料之外,他们分别是阮世德、吴至祥、占金城。
这三人原是该帮武汉总舵主的内堂主及外堂主,当年因为作恶多端,自被麦小云挑去了水寨之后,就无法再重整旗鼓,建寨立舵。
究其原因乃是一不容于白道上的正义之师,二也不再为当地的船户和渔民所信任、所接纳,是以到处流浪、广打游击,也曾经几度找麦小云报复过、觅仇过,可是功能不足,心力不逮,只有徒呼奈何。
自从洪振杰由地狱门返回了万坛,就招集了他们,安置了他们在万坛之内,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不时之需,那就是在扩张势力之时需要他们,在谨防麦小云追讨公道之时也需要他们,如今,这不时之需的时候终于来临了,因为麦小云果然找来了北京。
阮世德一晃手中的钢刀说:“麦小云,今日你已经进入了牢宠之内,认命吧!”
“嗄!”麦小云淡淡地说:“就凭你们?”
“不错,就凭我们。”
阮世德说得昂然、说得傲然、也说得悍然。
麦小云轻笑了一声说:“不见得吧?你们哪一次不是倚多为胜,以众击寡,结果呢?”
“那不一样,以前我们仓促成军,而今日,却经过刻意的部署,不信,你可以朝四周看一看。”
阮世德他们如今的头领是舵副、堂副、由于朱信弘为人木讷,口齿龃滞,因此皆由他发言对答。
麦小云果然环目朝四周瞄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确布防严密,而这时,河岸边又爬上了四个人来,那是划船的人和凿船的人。
“阮世德,你可曾听说过,蝼蚁虽多,那也只是一群蝼蚁,又何足为虑呢?”
麦小云口中说是轻松,但他的手却已经把系在衣襟上的宝剑慢慢地给解了下来,因为他感到事态果真有些严重。“嘿!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