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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又像一滴蜜糖,轻轻吐出三个字:“公子襄”!
萧七又长吸一口气,拧首向容肇祖说:“公子襄。”
容肇祖听了,脸色一变,他垂下了头,看着自己双手。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钧之力的声音,沉重地道:“公子襄。”
声音低沉得就像是吊唁。
“公子襄?”方觉闲眼睛直了。他悠悠地忆起,在那黄土的沙原上,当晚霞满天,那个教子弟练剑的人……而今,竟也无可避免的,自己真要和他决生死了?他想着,鼻子又高高地翘起,像瓣玉葫芦一样:“我答应你,不过,我此生就陷进去了。”
容肇祖仍然垂着头,他的脖子也如有无形的千斤压力,方觉闲“笑笑又说:“也罢,听说最近唐方唐女侠跟公子襄在一起……唐方一战,为萧秋水,名动天下……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能见唐女侠再死,也算不在此生了!”他忽然豪爽地以手拍击木门,用一种清厉的声音高歌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唐甜这时脸色变了。她本来正得意地笑着,一刹那间,她脸上的甜,都宛似封了霜、下了毒似的,她低下首去,仔细看去,可以瞥见她颧骨显有两道青筋。
这时萧七正向容肇祖悄声问道:“容三郎,敢问一事。”
容肇祖默然道:“萧兄您说。”
萧七道:“方小哥儿跟你是……”
容肇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只是邻居……我家境比较富裕,而且练武比他早……他是很迟才得赵师容所传的……他家境坏,有次屋被凤刮走,差点冻死,我把他和他老爹接到家里来,住了几天……就这样,他自认为欠我一个情……”
容肇祖越说越感到脸上无光,但说到最后,终于也抬起头来,望定萧七,道:“有些人,有恩必报,已诺必然的。”
萧七也望定了他沉重地道:“是。”
这一瞬间,萧七、容肇祖、方觉闲,这三个性格、出身、武功都完全不同的人,心里都有一阵忽然的激动,不管这激动是来自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的,都是一个武林中人、江湖好汉所珍视的“有恩必报,一诺千金”!在方觉闲,也许是指他对容肇祖的一饭之恩,在容肇祖.也许是在他对萧七的感恩图报,在萧七,也许是为他对唐甜的“情”字勘不破……这顷刻间,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都有些感动。
——唐女侠!唐方。
又是唐方!江湖人,人人都知道,“唐女侠”只有一个,而且就是唐方。
唐甜实在不明白哪里比不上她的小姨,但是她确实知道,她不如唐方。
唐方虽名份上是她的小姨,可是在年龄上,并不比她大多少。她记得,有次唐方在外面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那时她是跟几个妹妹在她房间里,唐方轻快地唱着歌,走进来,对着铜镜子,卸她束起的如云乌发,“瀑”地垂掉下来,就连唐甜是女孩子,也一阵心动。只听唐方旁若无人地轻唱:“姑娘我生来爱唱歌呀,一唱就是几大箩……”
唱着又抿嘴笑,忽又“花”地一笑,贝齿都露出来了,齐齐白白的,酒涡深深的,在房棂的走马灯下,唐甜瞥了这一眼,很清楚地知道,这小姨,不但比自己快乐,而且比自己好看,更比自己年轻。
这小姨双颊俏白,但又红配配的两朵飞上了靥,只见她自己又神秘地一笑,轻快地歌声轻而低哼:“郎在一乡妹一乡……有朝一日山水变……”
唐甜不知道这首歌是浣花萧家萧秋水唱的,可是谁都知道,这小姨恋爱了。恋爱得那么动心,连名震天下的唐门规矩,都不顾虑了。连武林中也是唐家里最有威望的女人唐老太太的垂爱也无动于衷了。她那么不经意地唱歌,自己笑,甚至忘了在房里羡妒的姊妹。
她卸下了常着的轻装,穿上水色罗裙,让乌发重新梳妆,饰上玉替,笑道说,那么快乐:“他,还没见过不是劲装的我呢。”
那个“他”,便是日后名动武林,声迹八表的萧秋水!
这更使唐甜嫉妒。于是她把事情,用巧妙的方法,让唐老太太知晓。唐老太太囚住了唐方。
唐方不快乐了,可是萧秋水不远千里,历尽艰险来找她,以至唐家堡,与唐老太太及唐老太爷子作出一场迄今尚未知胜负生死的殊死战……
唐方终于失去了萧秋水……就算比她美,比她年轻,也不如她快乐了……
——可是竟又有了个公子襄!
而且唐方还要公子襄去找萧秋水!
难道天下间的美的好的,都让唐方占尽了么?连这野店里一个懒散闲人,也是为见唐方,而不惜与公子襄一战!
——而她自己呢?她也是唐门的人,她是唐甜啊!
唐甜永远不能忘记,她目睹唐方,在梳妆台边梳鬃、卸妆,那哼着的歌,那快乐的神情,那幸福的酡红,那秀细得如燕子剪窗而出的小蛮腰……她那时正在吃着冰糖葫芦,故意把糖浆糊在唐方的枕裳上……她那时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做唐方。
可是唐方只有一个。
——除非没有了唐方。
……那时候,人间就只剩下唐甜了。
想到这里,就想到萧七、铁恨秋、容肇祖,还有方觉闲,都会为自己而去杀公子襄,找“天下英雄令”,夺“忘情天书”……唐甜就微微地笑了……很快地,她的笑意又如蜜一般甜。
第五章 公子襄
“落花娘子”笑得很甜,她相信正常的男人,只要真的是正常的,见到她朱唇半启,眼儿媚,好像想着些什么事的神情,如果在没有人的时候,男人都会扑上来,男人嘛,就是男人,容易对付得很。
可是她看到女人就不同了,像刚才那丫头片子叫什么“歌衫”的,一身体态轻盈,有的是她所没有的天真、年轻,恰好跟她形成对比,她看到了,就恨不得攫前去,一把扼死她所看到的,的确,她也真的扼死过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只是那丫头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座院落很宽很大,众人在仲孙引领之下,信步走来,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还是一进又一进的,尽是屋邪,一层又一层的,摆设简朴、明净,好似战国时的王候世家,自有一股威仪,梁思王的旧居,确是气派非凡。
众人都想看一看,这崛起江湖、冠绝一时的公子襄,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头上生角的人物?
只见一停院宅,迎面而立,建造所用的本质、陈设,都很朴拙,但自有一股沉厚的气派袭人,只见数十青石阶上,站有一个锦衣青年。
众人心想,这就是公子襄了吧?众人虽冲着公子袭来的,但慑于他的威名,便都一齐止住了步,拱手示札,那青年也长揖到底,一一还礼,十分恭谨,然后引身向后稍让,道:“在下杜而未,是公子爷七十一门生之未,公子在‘来王殿’已恭候多时。”
江伤阳、甄厉脸上俱一热,辜幸村稍呆了一下,即仰天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俺这可看走了眼,兄台英气逼人,弟子已是如此,主子更不得了……今个儿可是大开眼界了。”
说着大步行前。“东南”、“西北”霸主,本就与“东北”霸主齐名,见辜幸村前去,甄厉庆、江伤阳哪有落后之理,其他的武林豪客,自都跟上,亦步亦趋,独有“西南霸主”莫承欢在寻思:嘿,一个居其未座的弟子,已英朗逼人;主人还得了?看来这样的男人……”非会会他不可。
众人又走了一段路,从一个院落到一处院落,气派之大,今这几个四方霸豪,都为之气短,倒是辜幸村,一路上说着话:“哈哈哈,梁思王的府邱,倒似走不完般的,要见公子襄哪,跟见皇帝老爷没什么两样……”
忽见一座高阁,阁楼上一人凭栏下望,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绣金丝华服,相貌清俊,已猜着七八分,正待行札拜见,那青年却先拱手揖札,转眼已到楼下,抢先行札道:“在下是公子爷六十一门生中叔梁讫,诸位大爷劳驾,公子爷已恭迎久矣。”
辜幸村又哈哈几声干笑,他本自恃人多势众,现今也不由不暗自危惧,长吸一口气,道:“那还等什么?哈哈哈。”
又行了一段路,到了一处荷池旁,一名公子,身着金衣黄袍,悠然出色,这青年简直眉目如画,“落花娘子”莫承欢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世间竟有这等美男子!
只见这荷池后,就是“来王殿”,这大殿外形建筑,朴实无华,却似一头振翅欲飞的龙。
这不是公子襄,还会是谁!
甄历庆这遭可不落人后,抢先拱手,故作海派地道:“公子爷。见您真不容易,三防六卫,再加迷宫也似的,咱们可……可……”
话未说完,那青年检衽行礼。
众人见纤尊之公子襄居然行此大礼,都不禁有点受宠若惊,那青年却温文有礼地道:“在下是公子爷座下羊舌寒,忝七十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