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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师循声过去查看,只见一回密如织纱的迷雾,他走了进去,才知道有堆比人还高的草丛,一直蔓延过去,在迷雨里也不知有多远。
阿师有些心寒,没有再过去,可是当他回身要走时,又听见草丛中统地一下微响。
声响一起,阿师立即回身。
他返一下身子,蓦瞥见一物向他扑来,他蓄势已久的一拳一掌,也立时发了出去!
“蓬蓬”二声,拳掌皆中,对方身子尚未被他震飞出去,他已易拳掌为双爪,抓住对方肌肉,准备再打一拳一掌。
却就在这一刹那间,阿师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刹那间分成了两个奇妙的揣测:一,他忽然想起了适才自己被阿逆阿天所误以为敌,挨了一拳一掌的事;二,他可以立时断定一点,他对面这人已经死了,而且早在他出手前已经死了。
这两个想法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就在这时,阿师已经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一张恐怖的脸。
这张脸布满了鲜血,舌头被割,牙齿全被击碎,反插入口腔内,而嘴却张大,被一根尖刺上下撑着,所以合拢不起来,木刺尖部已穿下额与鼻梁而出,其余双目被挖,耳朵被削,三条横在额前的刀痕,以致脑浆也被挑了出来,可见得这人死前,杀人者不让他声张惊动:便把他的嘴捣得一团稀烂,而且身受逼供惨刑。这张脸虽可怖至极而且不成人形,加上阿师打了一拳一掌,鲜血自脸部不住溢出,但阿师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张脸!
他老兄弟的脸。
阿叛的脸。
他张口欲呼,惊怖已甚于一切,就在这时,一双手自阿叛尸身后面伸出来,扼住他的咽喉。
他双手一动,突有人自后擅住了他双臂,而阿叛尸身倒下,一人出现,另一只空的手,执住根本刺,全插入了阿师口腔之内。
阿师至此,双足腿弯处又被后面的人踢得跪跌下去,只能发出一声低闷的呻吟,他面前的人,正拔出了第二根桃木钉,
阿逆阿夭在迷雨中走到长廊头的房间,走廊上的石板地,都让雨打湿了,两人走来,分外小心。
她们三人,原拟同睡一间房里,彼此取暖,她们站在门前,门里黑黝黝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刻阿天笑道:“阿行那小王八,一定睡熟得像只猪!”阿逆笑:“咱们改天来放把火,把她烧成一只烤猪。”两人又咬吱咯咯地笑了,在深山雨声里断断续续。
阿逆忽然哎哟叫了一声,阿天吓了一跳:“怎么?”
阿逆摸一摸身上,怪不好意思他说:“我……我的裙据外摆,放到……茅房里去了。”阿天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呀,你也来学阿师吓唬人!”
阿逆笑着反讥:“你胆小如鼠……”阿天杏眼圆睁瞪:“你吓着人还来损人?”
阿逆笑吱吱地道:“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这儿向妹妹赔罪,阿姊这厢有礼咯!”说着盈盈一揖。
阿天忍不住咯咯一笑,又故意板着脸孔道:“你自己去拿,我可不陪我了!”说着打了二个呵欠,道:“我先进去睡觉了。”
阿逆也役好气,悻悻然道:“你不陪也罢,谁要你陪来着!”说着掉头便走人雨雾中。
山中客店的茅房不大干净,加上积水,阿逆的裙摆曳地,小解前因怕沾污,所以先除了挂在钉上,出未时匆匆,便忘了取回,但心爱裙摆,怎舍得留在茅房,阿逆便要回去拿。
她返身回去时,阿天也困了,再打了一个呵欠,喃喃自语道:“我才不管你呢,我要睡觉了。”一面说着,一面掀开布帘,跨了进去。
她进得了房间,房里很黑,只见阿行在床上,却没盖被,这时窗棂外的雨更紧也更密了,隐透着一种山林的幽光。
阿天脱了衣服,穿着贴身小袄、披了一件松袍,便要上床窝在暖厚的棉被里,但见阿行一动也不动,心里暗骂:“这死丫头,当真是睡死了不成?”便要去给她盖被。
这时候外有一道无声无息的冷电乍起,电光一照下,阿天全身都凉了,只见阿行脸目狞狰,七孔流血,上身衣服,给人扒开,裤子也褪至一半,死得奇惨。
阿天一惊之下,正想大叫,但嘴巴忽给人掩住,眼前一人,迅速封点她的穴道,撕开了她身上的宽袍。
阿天惊恐万分,但又苦于叫不出声。
第三十六章 鬼雨
阿逆当然不知道房里的事情,她在弥漫的雨雾中行走,一路哼着小曲,走了一段路,她的低哼忽然转了,谈了,停了。
因为,她嗅到一种气味,血的味道。
“背叛师门,逆天行事,左圆右方,乾坤八杰”八大高手,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得西方霸主宠信,也当有过人之能,亦曾终日在刀尖上打混过。血腥味对阿逆来说,是不新鲜的事儿。
只是在这凄风苦雨里的血昧,未免令人惊心。
就在阿逆提高警觉之际,她脚下忽然踢到一件东西,几乎令她摔了一交,加上地滑,她已看清楚地上绊倒她的事物。
那是一个人。
一个死人。
阿师!
阿师在刚才还是活得好好的,现在却死了,嘴里含着一根桃木钉,天灵盖被人一掌击碎,这说明了什么,呵逆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现在惊心之余,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她必须叫出来“有敌来犯”,否则不止她一人,全部的人,都难逃毒手。
她必须叫出那一声来。
可是阿师的死状太可怕,在她脑中留下的印象太恐怖,她一时竟失了音,叫不出声来,这刹那间,她自己也恐惧和焦急到了顶点。
“波”的一声,海难递手中握的一只杯子,猝然被搓成粉碎,瓷片已嵌入他掌心里,但肉体上的痛楚,依然止不住他心里的急切。
烛光下的唐方,那几分清劲,也变作了柔和,婉转得像一朵粱花,飘在良夜的水上。海难递只觉一颗心,跳得擂鼓也似的,十分辛苦。
唐方问:“你不舒服,为什么要捏碎了杯子呢?”
海难递张口道:“我……”
唐力偏一偏头,问:“怎么?”
海难递只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烛光一晃,噗地一声,竞跪了下去。
唐方倒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干什么?”
海难递无限艰苦地道:“我……”
唐方跺足问:“你什么嘛?要说什么,快说出来。”在这一刹那问她与海难递的目光相触,唐方是敏锐的人,一下子,她已完全明白海难递要说的是什么了。她粉脸飞红,后悔刚才向海难递问出了那句话。
海难递几经艰辛,才能说:“自从我见过姑娘,我心中时时刻刻的,都想着姑娘……”
唐方垂下头去,却不料海难递忽然窜前,双手捉住唐方纤足,竟然狂吻,嘴里发出浑浊的声音,说:“我只求姑娘……我只求姑娘给我……”
唐方心中乱极,但通体乏力,撑不开海难递,听海难递哪些话,知难逃这淫魔之手,心中反倒一片清明,必要时嚼舌自尽便了,只听海难递声音位诉:“我求姑娘……就算不喜欢我……他日……姑娘和萧大侠共结良伴……也把我当作奴仆,跟在姑娘身边,侍奉一世……”
唐方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心想:你可把人作奴婢使用,我可没你这种德性,但想到自己处境危殆,又笑不出来了,倒是觉得先顺从着他,免得这登徒子狂性大发,便说:“不管什么事,你想要我答允你,都得放开我再说!”
海难递一听唐方语气,似颇有希望,忙放开双手,爬了起来,又扶着唐方在烛边坐下,只见唐方云发微乱,呼吸微急,清丽婉容,真是美到了极点,不禁看得呆住了。
唐方起来后,稍微整理一下,见海难递痴痴地望着自己,便道:“看什么?”
海难递如大梦初醒,道:“姑娘太美了……”
心里想到:如果唐方是他自己的……那就是世间上最完美的事了,纵教自己只有一天一夜可活,也死无所憾。
唐方知道人痴痴迷恋,很是麻烦。
这时窗外雨声又密了,唐方便说:“夜深了,你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海难递道:“是。”但双眼依然痴痴地看着唐方,依恋不已,不舍离开,只觉一床温暖棉被,烛光温照,不禁有非非之想。
唐方知此情此境,万万不能对他稍加缓色,宁可一死,也不可污了清白,当下幽幽一叹道:“海公子。”
海难递听她叫他,便慌忙走前几步,应:“在。”
唐方噗嗤一笑,只见她在烛光中娇靥乍起两颗深深的酒涡,美得什么似的,海难递一颗心都在眼睛里迷醉了。
唐方随而正色道:“我向不喜欢收奴收婢,你若不嫌,我们交个朋友可好?”海难递一时只觉受宠若惊,也不知怎么是好。
唐方道:“你也知道,我虽未曾嫁给萧大侠,但一颗心,早已是他的了。”海难递听得心中一阵酸楚,答:“是。”
唐方莞尔道:“你知道就好。”又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