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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天心,刚好是午夜时分。
广场上虽然有许多火把,毕竟还是不能把黑夜变成白天。火光照耀之下,她的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明亮,她的美也令人益增“冷艳”之感。
见过她的人都为她的“冷艳”所摄,不敢有“猥亵”的念头;没见过她的人更不用说了,人人俱是想道:“姜雪君岂只是洛阳的第一美人?要说这样端庄的美人是个淫妇,打死了我也不能相信!”本来有人想要辱骂姜雪君的,此时为她高贵冷做的仪容所慑,也是连大气都不敢透了。
剪一山道:“姜雪君,你本来是个好女子,背夫私逃,想必不是出于你的本意。你不用害怕,直说无妨!”意思十分的明显,是想姜雪君把责任都推到卫天元头上。
姜雪君道:“我没有丈夫,也无需你来替我开脱罪名!”
剪一山道:“你没有丈夫?徐中岳是你何人?”
姜雪君道:“他是我的仇人!”
剪一山板起脸孔道:“姜雪君,我是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不领情,那也罢了。话可不能乱说!”
姜雪君冷笑道:“多谢你的‘盛情’,你怎么知道我是乱说?”
剪一山道:“好,那你把事实说出来!哼,你是徐中岳明媒正娶的妻子,坐着徐家的花桥给抬进徐家大门的。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弦外之音,她的“事实”,也必须有证人才行。
姜雪君道:“好,那么就先说一件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徐中岳派花轿来接我过门的时候,我的父亲死了还不到两个月,我的母亲扶枢回乡,也还没有重返洛阳。”
说至此处,忽地间剪一山道:“所谓的‘明媒正娶’.是指应该有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吧?”
按照当时一般人所奉行的礼教,“明媒正娶”是应该这样解释的。剪一山只好说道:“那又怎样?”
姜雪君尚未回答,倒是徐中岳抢着说了:“这门亲事是你的叔叔姜志希答应的,你父母不在,你的叔叔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当然可以作主!”
其实他是可以捏造谎言,说是姜雪君的父亲生前亲口许婚,给她来个“死无对证”。如今他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并无“父母之命”了。不过,他之不敢捏造谎言,也是由于多少有点顾忌。因为他在姜雪君父亲生前,曾试过一次提亲,被姜雪君父亲拒绝。当时是有旁人在场的。这个旁人虽然不在此地,他也怕谎话将来会给拆穿,损了他的“大侠”身份。他一时未及仔细权衡得失,还在暗自庆幸,以为姜雪君井未知道她的父亲有过拒他求婚之事呢。
姜雪君抓着他的话柄,立即说道:“如此说来,所谓父母之命媒约之言,都是由我这个疏堂叔叔……身兼任了?”
徐中岳道:“疏堂也好,近支也好、你承认他是你的叔叔,他就有权替你作主。”
剪一山补充理由:“姜雪君,你是懂得武功的人,这头婚事,要是你不同意,你的叔叔也不能强逼你上花轿吧?”
姜雪泪冷冷说道:“徐中岳号称中州大侠,多少人受他的伪善蒙蔽,何况是我这个年轻识浅的女子?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后来方始知道。”
剪一山沉声道,“请你先别抵毁别人,我们要的只是事实!”
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的父亲死了还不到两个月,徐中岳就逼她成婚的。只两个月哪,各位想想,这件事的本身是不是已经有值得令人怀疑之处?”
声音飘忽,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更不知是谁人所说。
古礼,父母之葬,是要守三年孝的。江湖人物,纵然可以无须拘泥古札,但两个月不到,就办婚事,总是出乎情理之常的事。
剪一山喝道:“是哪位朋友说话,请站出来!”
那古怪的声音说道,“你只该问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有没有道理,你管我是什么人?难道只许你以公证人自居么?”
此时众人早已在窃窃私议了。
徐中岳一看,不答复他这个问题恐怕是不行了,只好说道:“谁说我逼她了,我不也早已说过了吗,这头婚事是她叔叔作主的。我们是见她孤苦无依,所以双方同意,婚事迟办不如早办。”
他的回答,重点在于辩解一个“逼”字,但对何以这样急于成婚的答复,即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人,都觉得他的理由不够充分。
那个古怪的声音又道:“她死了父亲,还有母亲,她的母亲扶枢回乡,还是要重返洛阳的。你为何不等她母亲回来作主?”
徐中岳无法答复这个问题,恼羞成怒,喝道:“这是我和姜家的事情,你管不着!”
姜雪君冷冷说道:“说到事实,徐中岳,你似乎漏说了一件事实。我那堂叔是端你的饭碗的,你在洛阳开的那间最大的当铺,就是由他来作掌柜。”
那古怪的声音又冷笑道:“事情这就明白了,我说的那个‘逼’字并没说错,不过是间接的逼姜姑娘而已。”
剪一山喝道:“现在是请姜雪君和徐中岳对质,旁人若要插嘴评理,等待他们把全部的事实都说了出来也还不迟。”
姜雪君缓缓说道:“我此来正是为了要说明全部事实,请让我先从家父之死说起。”
徐中岳变了面色,喝道,“姜雪君,你别节外生枝!”
那古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她还没有说出她父亲的死因,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节外生枝了?”
剪一山喝道:“旁人不许插嘴!”
那声音冷笑道:“你这个公证人似乎做得不太公道吧?徐中岳不打岔,我也不会插嘴!”
剪一山心里暗骂徐中岳愚蠢,只好摆出公证人的姿态,说道:“徐大侠,你不必怕她污蔑,有我主持公道,谅她也不能节外生枝。”
徐中岳此时亦已发觉是自己“失言”了,“不错,我若阻止她说话,岂不正显得我有心病?谅她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她说什么,我一概给她否认就是。”主意打定,便即说道:“好,反正真的是不能当假,假的也不能当真,真假总会分明的。你喜欢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姜雪君重启朱唇,缓缓说道:“家父在洛阳用的名字是姜远庸,这个名字,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恐怕下多。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或许较多人知道。家父本来的名字乃是志奇,志向的志,奇怪的奇。”
她一说出父亲的名字,知道的人果然不少,登时引起了吱吱喳喳的议论了。
“姜志奇,他不是和扬州楚劲松并称南北两大名家的么;二十年前,他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啊!后来不知怎的销声匿迹,却原来是改名字,迁到洛阳隐居闹市之中。”
“听说他和卫承纲是好朋友,他的隐姓埋名,莫非是和卫承纲这案有关?”说这话的人,当然是知道卫承纲乃是反清人物的,所以只敢悄悄的和旁边人说。
卫姜雪君已经听见了,继续说道,“不错,家父和卫承纲乃是八拜之交,十多年前,他从保定迁到洛阳,的确是为了害怕害死卫承纲的那些人,为了他知道内情,会对他施加毒手。”
“家父迁居洛阳之后,以一个三流武师的身份出现,开了一间小小的武馆。想不到竟蒙有中州大侠之称的徐中岳的青睐,与他曲意结纳。而本来在他手下做事的我的那位堂叔姜志希也就渐渐得到他的重用了。起初家父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早已知道家父的身份的。
“有一天,他请家父喝酒,就在那天晚上,家父突然无病身
徐中岳面色铁青,喝道:“姜雪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你的爹爹是死于非命?”
姜雪君冷笑道:“徐中岳,我还没有说到你的头上呢,你就害怕起来了么?”
徐中岳硬着头皮道,“胡说八道,我又没有做过亏心之事,怎么害怕你的胡言乱语。”
姜雪君冷冷说道:“你不害怕,那就不要打岔。至于我说的是否胡言乱语,待会儿自有公论!”
徐中岳也伯别人思疑他是“作贼心虚”,只好闭上嘴巴。
姜雪君继续说道:“不错,家母的确有此怀疑。家父临死时,我没在他身边。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是家母后来重回洛阳之时,方始告诉我的。他说:暂且不要让雪几知道,我怕她鲁莽,急于报仇,反遭其害。咱们有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他在洛阳的势力又实在太大,你要设法脱离虎口,报仇之事,往后再说。”
徐中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嘴唇开阖,似乎想要说话,但欲言又止。
姜雪君道:“家父若非遭人毒手,怎会说出‘报仇’二字,至于他说的那个‘他’是谁,料想大家亦能明白。”
不错,姜雪君的父亲虽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却是说出了“他在洛阳的势力又实在太大”这句话的。这个人除了是徐中岳还能有谁?
剪一山连忙以公证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