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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场面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从那些人中辨认出了程杰伦,他比电视上看更瘦更高一些,和边上的女演员聊着天,导演对他恭恭敬敬的,一边一转头又用力地咆哮着边上其他手忙脚乱的场务。
真是很有趣的样子,不由让我想起那时在易园碰到的那支摄制组,还有那个叫陈金华的导演。于是不由的,又想起那些人的死状以及那个名叫莫非的男人,这令到心里头微微一沉,仿佛刚刚亮起的阳光被一道突兀出现的乌云给沉沉压住。
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一道阴影在此时突兀出现,并将我面前的光线给沉沉遮了起来。
这令我不由自主从沉思中醒转了过来,将目光朝那方向投了过去。
随即心里头不由咯噔一下快跳,因为就在那方向,我见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我俩曾经同窗过三年。
陌生,是因为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直至他出现在荧幕上,成为一名家喻户晓,并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偶像明星。
“你好,宝珠,好久不见啊。”他扣了扣窗朝我笑道。
“……你好,方即真,好久不见。”
全文免费阅读 140小棺材四
方即真是我高中时的同学;高一时整个学年就坐在我边上,隔着一条走道;一转头就能望见他那张仿佛精美雕像般的侧脸。
记得那时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什么活动都少不了他,老师也都特别喜欢他。但私下他在学生间却并不是很得人心;有些人是嫉恨他的相貌抢去了所有的风头;有些则是因为他的脾性。
方即真这人的脾性实在是不怎么好的;同那些自小家境良好且长相又好的纨绔子弟一样;他脾气很傲也很暴,经常将看不顺眼的人恶整一顿;活着高高在上地指挥和讥笑别人,无论对方是普通的同学还是他身边的朋友。
但女学生们对他却是总也无法讨厌得起来的;虽然有些笨些木讷些的不止一次被他整过讥笑过;仍对他怀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好感,这好感在他差劲的脾性上裹住了一层雾,所以虽然每次她们提到方即真时,总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但很快又会自我解释道,唉,谁让他那么招人喜爱呢?
我所幸在跟他邻桌的那一年里没有遭到过他任何的恶整和刻薄,想来,那是因为我始终如一团温吞水一样地没有存在感,所以既招不到他的好感,也惹不来他的恶感。
但也正因为此,日后竟给我惹来了一场让我刻骨铭心的侮辱。
因为他不整我亦不刻薄我的那种纯属无心的行为,在当时整日对着那些漫画小说浮想联翩的我看来,错觉成了一种“特别”。总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对我特别的友善一些,有时候甚至会将他的一些贵重的学习工具借给我,拿了我的作业抄了后还会对我展开他那极具诱惑力的笑容,对我说声谢谢。
于是我和那些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女孩子一样,陷入了一种粉红色的,对他想入非非的好感里。而这好感促使我做了件极为大胆的事。
那时非常流行写信交笔友,每天传达室里方即真的信总是多到能堆成山,都是些同校的或者不同校的女生寄来尝试能同他交往上的。也不知那些信他究竟看没看过,每天总是见他捧回后朝包里一塞,然后便继续做他想做的事去。
于是到了情人节那天,我也偷偷给他寄了一封,信里也不是把自己暗恋的心思写得顶清楚,只是含情脉脉地夸赞了他一番,然后宛转地跟他说,他其实并不是很多人所认为的那种样子,其实,在我看来他是很善良和很可爱的。
善良……
真亏得我当初会想到这两个字。因为后来即刻发现,他这人是同善良完全沾不上边的。他不止纨绔,还恶劣得很,因为就在第二天下午他照例收到了那些信后,也许是一眼便见到了最上方信封上我的署名,于是极其出乎我意料地没将那些信塞进包,而是直接把我的那封信拆了开来,在课间休息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念了出来。
一边念,一边还模仿着我的语气,我说话的腔调,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引来全班哄堂大笑。
我想那大概是他最早的一场表演专场,也从此令我成了班里一个天大的笑话。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整日如在噩梦中一般,被他们嘲笑,被他们一遍遍背诵着我信里的那些诚恳坦白的心里话……直到后来有个男生插班进来,并公然地开始向我示好,那一切才渐渐平息下来,并从此被人遗忘干净。
而那男生便是晨昕,也就是我后来的男友。
“你家店改装过了么,刚过来时几乎没有认出来。”在我摇了下脑袋抖开那些陈旧的记忆,然后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后,方即真望着我笑道。
随后透过我房间朝客厅处看了一眼,问:“你姥姥身体还好么?”
“她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噢……”他闻言微微有些尴尬,低头掠了下发丝,我见状笑了笑,扯开话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明星,回头给个签名吧,也好让我拿去炫耀炫耀呐。”
“成,要多少有多少。”他一口答应,并朗朗地笑着,如在荧幕里经常见到的那种招牌式的笑。
看来时间和阅历的确是会很巨大地改变一个人的。我望着他那陌生又温暖的笑容时,不由有些叹息地想。一边却又忍不住再度想起了以往的种种,就在这样错综复杂的感觉下,见方即真两手朝窗框上一搭轻轻跳了进来,随后似熟门熟路地朝客厅里走了过去:
“啊,内部还是跟过去一模一样啊,跟你一样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说起来,宝珠,你第一次领我来时我看得可有趣了,从没见过房子套着店的。对啦,你姥姥那口古董钟还在的么,后来我抽空去德国转了好几圈,多少家上年纪的钟表店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你姥姥这一款的……”
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几乎同之前在弄堂口见到的那个他判若两人。片刻后便在课堂角落那只壁橱处站定,一眼见到里面那口红木底座的珐琅瓷钟,他欣喜地指了指似要过去看个仔细。却忽地停下动作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回头问我道:“你结婚了么,宝珠?”
我不由一呆。
随即望见狐狸正从那方向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脸倏的下就烫了,没等开口便见狐狸一双细长的眼正径自朝方即真瞅着,片刻眉梢微挑,嘴里轻轻啧了一声:“哦呀,我在做梦么,居然在自己家里看到一位大明星。”
我不晓得方即真有没有听出来,但我已是把这狐精带点儿刻薄的口吻听得轻轻楚楚,他对那些威胁到他样貌的男人总是这样刻薄的,这只小心眼的狐狸。当即快步走过去想替他们做介绍,岂料狐狸再次先我一步开口,自己介绍道:“我是她的伙计,姓胡,名离,你可以叫我阿离。”
“伙计么?”方即真转过头朝我笑笑:“你生意做得还不错么,连伙计也请了。”
我却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狐狸的自我介绍一点儿都没错,可是心里头总有些微微的失落,过了会儿勉强笑了笑,便听见方即真重新望向狐狸,微笑着对他道:“我是宝珠的老同学,既然在这边要工作一阵,便想给你们顺道介绍点生意,所以,能劳驾你带我进店里转转么?”
方即真对狐狸说话的样子令我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一时形容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怪法。
因而对于他的请求,我原本以为狐狸是会拒绝掉的,但出乎意料,狐狸并没有拒绝,而是身形一转领着方即真朝厨房内走了进去,一边还颇有些愉悦地道:“宝珠的同学么?原来她还能有那么了不得的同学。呐,既然是您介绍来的生意,自然一定是大买卖,但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小店能不能满足您的需要呢。”
说罢,已是到了店内,他招呼方即真在一张餐桌前坐下。
我一眼便望见了那桌上都是油腻。
显然是杰杰偷懒没有擦干净,便想阻止他落座,他却似毫不在意般提了提身上价值不菲的名牌衣服,在那张桌前坐了下来,随即拿起同样油腻的菜单看了看,颇有些意外道:“宝珠,这边点心都跟过去不同了么。”
“是啊,”我笑笑,一边从收银台处拿了块抹布过去将那桌子擦擦干净:“胡离做得一手好点心,姥姥的那些实在太老派,做生意么,总也要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