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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这边是绝壁,这边……不,这边前几日因为雪崩而被阻断了……对!往这边,这边是通路!”
“抓紧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无弦已经当机立断采取了行动,就着我们叠罗汉的姿势顺势背起我,向着包围圈最疏漏的一角猛地就冲过去,踩着几个兽人的肩膀重新施展轻功飞了起来。
兽人也没闲着,当即追上我们,跑动的时候四脚着地速度极快!不过若是按无弦这个速度,我们暂且是安全的。我记得前面就是一线天了,只要能到那里,以兽人的体格它们定然进不去,到时候就可以得救!
“这是……”
无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更多于不敢置信的,是一种“这次死定了”的颓丧心情——
之前还好好的谷口,竟不知何时被严严实实地挡了两块大石头!而看上方还保持着规整切面的岩壁,这应该是被人为砍下来的……
应该不会有人特意做这种事吧?难不成,是蓄谋要致我们于死地?刚刚那个黑衣人?
……反正不管怎样,我们这下十有八(河蟹)九是在劫难逃了。
“不该让云安先离开的。”沉默地看了这两块石头一阵,无弦并没有责难我,而是喃喃了这么一句。
“云安?……说来,你身边的侍从不见了。”因我们甩那些兽人甩得还比较远,现在还有说几句话的时间。
“嗯,他力气很大。”事实上,我对他所说的这个力气大是否大到可以搬开石头感到怀疑,不过他接着话锋一转就问:“这里,是否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虽然他并没有追究指路的我的责任,但我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没、除了我们来的这条路……我之前没想到——”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接着就低下头去,像是在思索。
……好吧,死到临头确实应该快点想些实际的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然而,即便努力镇定下来思考了,在多重条件的限制下,像是不能用仙法,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没有可供躲避的地方……再加上那听起来越来越靠近的地面振动的声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这时,一道白色的东西从我面前掠过——
我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纸符鸟。
“云安在刚刚那个地方采药,他来之前先撑住。”无弦目光平和,两只手从宽大的袖口伸出来,相握时指节处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这架势,无疑是要干架了。
“等”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的办法,但眼下貌似也只能如此。
我明白现在为了拖延时间只能硬上,只是我道具在手教训下市井的流氓混混什么的还行,若真要我赤手空拳去和那些肌肉虬结的兽人肉搏……我真的办不到啊……
“到我背后来,靠着石壁。”
抬起头,但见无弦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他背后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轮廓,总是冷冰冰的表情此刻显出几分异于平常的柔和,隐隐上翘的嘴角,好像在安抚我不安的情绪。
他这个样子,不是有点像……
没由来地,头又猛地痛起来!
“怎么了?它们快到了,先过来。”无弦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拽了过去,接着整个身子实实挡在我身前。
我极力放空陡然乱成一团的脑子,待疼痛稍微平息一些,这才勉强对无弦道:“殿下,你这样护着我,会不会限制手脚?”
没想到他当即斩钉截铁地回道:“会。”
“……”
“你放心在我这里就行,别的不用管。”他接着说。
无弦这家伙……好像一直就不太会说话。他往往想到哪里就直说,语言没有任何修饰,说话时也不会考虑太多别人的想法,像是冯霜觉得他反应迟钝,瞿墨觉得他没眼色……
但这一刻,我只觉得这个人,他很可靠。
或许他确实不是那个传说中舌灿莲花八面玲珑的五殿下,但我诚然……还挺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他。
……
终于,第一波兽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一双双充着血的狭长兽眼,从龇着的尖牙滴滴垂落的粘稠的涎,以及那粗重的、一呼出就成小片雨雾的呼吸,无一不显示着——
它们已经很饿了。
撕心裂肺地吼叫一阵,打头的几个兽人成半圆弧的阵势一把就飞扑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往石壁上贴了贴,但见无弦一个干净利落的扫腿过去,倒是一个不落的把它们都给撂倒了。
接着,便是昏天暗地的肉搏。
兽人一波接一波地攻上来,妥妥地群殴着无弦这个孤家寡人。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占着上风,但就连我这个窝居深山的野人也知道,无弦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他擅长的是术攻,这也可以从他现在展现出来的轻灵敏捷的战斗风格看出来,很难一招毙命,不能和瞿墨那个妖怪相比。再者,我听说无弦之前大病过一场,身体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
这样看来,他一对多持续地打下去本就很吃力了,但还要护着我这么个拖油瓶,情况实在堪忧……
没完没了地打到现在,说实话,我已经能眼睁睁地看着兽人血浆四溅肢体扭曲地倒地而脸不红心不跳——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麻木,而无弦全身上下此刻也尽染鲜血和泥灰,不管是靛蓝的衣裳还是他雪色的长发,通通变成赤红一片,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也在我耳边渐渐清晰起来。
我出神地盯着面前这个一刻不得停歇的背影。
无论兽人的攻势多么激烈,他始终没有和我拉开距离,他挡在我身前,浑身早已污浊不堪,而我就连脸上也没沾上多少灰,就像是一个坐在席上看一出武打戏的悠闲观众。
——然而,我无法安享他给予我的庇护。
看着他这个样子,事实上,我的安全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就像从指缝不断滑落的幼细的沙,想抓也抓不住。
每当他被兽人的攻击碰到,我就觉得心猛地揪紧;每一次血溅起来,我都因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兽人的而胆战心惊;他的每一声急促喘息,我都忍不住出声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凝视着至今为止没有和我说任何一句话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我的无弦,总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我,第一次想要说:
够了,别管我了。
我慢慢往无弦的耳朵靠过去,哆嗦着嘴唇是真的想把这句话说出口,正于此时——
噗!
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就这样穿过无弦肩膀的四只利爪……
温热的血溅到我脸上的那一刻,刚才还是干燥的眼眶突然就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溢了上来。
“殿下!”我近乎尖锐地叫出来。
我……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这个人出事,好害怕再次失去他!
——再……次?
一副副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闪现在眼前的同时,那像蛊虫噬脑一般的疼痛便又卷土重来!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好像听到,有流动的水声从这满是石头连一棵树都没有的地方的某处,隐约传来。
☆、第三十一章:无定缘引
清早的晨光融进些淡淡的梨花香,阳光铺展之处,玉檀案上随意摆放着一支紫毫,两张铺开的宣纸,三行未竟的词句,以及,四片飘落进来的,含春的梨花瓣。
有一个人,他用丝帛闲意地系了长发,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安静地坐于案前。
我自他身边走过。“靖雪靖雪,据说今日欧阳采先生要到苏州来!我早就想去一睹他的风采了!这样,之前说好的散步就再换个时间吧,等我回来我一定陪你!”
一如既往,清越温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好,我等你。”
闻言,我心下一阵轻松。
前脚刚准备跨出门槛,却听得身后的声音接着道:
“反正,也就这一回了。”
心里突然一阵强烈震动!
我立时转身,却见先时一切景象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是一望无边的虚无,充斥着白光。
我怔怔地呆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到了哪里,又该做什么……
忽然,前方不远处显出一道蓝色的身影。起初还模模糊糊的,渐渐地在白光中愈来愈清晰,冷清的色调与漫漫虚无相融,给人极不真实的感觉。
“殿下……”我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然在出声的下一刻,那道凝滞的背影当即就开始迅速地与我拉开距离。
四周的虚无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围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