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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骑士大惊,纷纷下马扶起首领。那人血流满面,对手下大声咆哮,众骑士检视战马,却见那匹波斯良马前蹄虚软,已然跛了。那首领心下生疑,回头看去,却见梁萧与中条五宝背负着手,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况且双方已距百步,料想梁萧等人即便捣鬼,也无此能耐,再说马失前蹄也是惯常之事,一时连叫晦气,由手下搀着去了。
那行人进了西华苑,四个少年方才围上来,李庭儿眉飞色舞,道:“梁大哥,这个史富通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今儿竟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真叫痛快。”其他三人也连声称羡。梁萧坐下来拍开一个馒头,问道:“这史富通是西华苑的主人么?”李庭儿啐了一口,道:“他算哪门子主人,充其量是个小小管事。”梁萧怪道:“一个管事就这般威风?”李庭儿道:“还有更威风的呢。这西华苑只是史家的别院,平日里史家人都不来住,只用来囤积粮草,征丁纳赋罢了。”
梁萧更奇,问道:“修了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不住?”李庭儿道:“真定史家是当今世侯,家长史天泽南征北讨,战功无数,朝廷赏他的土地,从东到西数也数不清。这西华苑是他儿子史格的,史格平日在大都跟他老子同住。但他却是这里的万户,上万户人家都归他家节制。我和王可是他家的兵户,平日耕田,打仗就跟他出征;赵三狗是他家的农户,只用耕田;杨雀儿家虽是卖烧饼的,年年也要向他交纳钱粮。故而史格就建了这个房子,平时储备粮食,收敛赋税,战时便训练兵马,打造兵器。还怕百姓们不听话,在屋子里养了许多奴才,谁不听话就打杀谁,凶狠得紧呢!”言下甚是愤怒。
王可也道:“是啊,气死人了,凭什么我们给他打仗,帮他种田,还要挨打挨骂。”赵三狗道:“就凭他有刀有箭,有兵有马!若有本事,咱们也学史天泽一样,拿起刀枪,上战场拼杀立功,挣个千户万户,至不济也弄个百户什么的,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王可冷笑道:“你爹一个农户,老实巴交,除了种田,就会编竹篓子,要打仗也是兵户的事情,轮不到你家。”赵三狗被他戳到痛处,一跳而起,怒道:“好呀,有种你跟我打,看谁更厉害?”王可嚷道:“打就打,谁怕谁呢!”中条五宝一听要打架,跟着起哄:“打,不打的就是龟儿子。”
两个人被人一激,再也不好退缩,顿时你来我往,在溪边扭作一团。阿雪叫道:“别打了!”想要分开二人,却被中条五宝横身拦住道:“打架是汉子的事儿,娘儿们一边凉快去。”五个人一边阻拦阿雪,一边怂恿道:“这一拳打得好。”“拿脚踢他孤拐……”“唉,这拳偏了一些,往左些,往左些……”有五人呐喊助威,二人打得更加卖力,杨小雀和李庭儿说什么也拉不开。这时间,远远走来两个寻常村妇,一个年老婆子,一个中年妇人,两人手中都端着木盆来溪边捶洗衣服。婆子眼尖,看见这边闹腾,嚷道:“啊呀,赵四家的,你看!”妇人回头一看,脸上露出惊怒之色。
李庭儿听得叫喊,侧目看去,惊叫道:“三狗儿,不好啦,你妈来了。王可,你奶奶也来啦!”二人顿时停了打斗,但都已衣衫破碎,脸手挂着血丝,眼见婆子和妇人提着捶衣服的木棒往这边赶来,王可拔腿就跑,赵三狗犹豫一下,正想抬足,那妇人叫道:“三狗儿!你敢跑?”赵三狗应声站住。妇人赶上来,一把揪住,照他腿上就是两棒,骂道:“孽障,孽障,上次偷驴被踢得半死,这次又跟人打架,你……你要气死我才甘心么……孽障,畜生。”劈头盖脸,边打边哭了起来。
赵三狗被她揪住,只是原地乱转,躲避要害,却不敢有丝毫挣扎。中条五宝见状,纷纷嚷嚷道:“小子没用,怎么被娘儿们教训?老子给你撑腰,不用怕!”梁萧眉头一皱,喝道:“统统给我闭嘴!”五人齐齐哼了一声,但也不便过于违抗,只得暂且住口。
那妇人只打得没有了气力,手脚也慢了。婆子追了一程,见王可跑得不见踪影,只好悻悻返回,见状拉开她道:“赵四家的,算啦,算啦!”赵四家的坐在溪边,只是痛哭,赵三狗鼻青脸肿,呆了半晌,忽地跪下来,落泪道:“娘,您别哭了,三狗儿再也不敢啦。”赵四家的哽咽道:“你每次都说得好听,但总是说了又犯。”她看见石上的酒肉,蓦地喝道,“好呀,这些又是你偷的,我打死你这孽障。”举棒又往赵三狗身上打去,忽地棒子一紧,怎么也挥不下去。掉头看去,但见一个腰挎宝剑的少年,一手握住自己的棒子。
赵四家的微微一愣,道:“你……”梁萧苦笑道:“这位婶婶,看我面子,饶了三狗儿吧!”赵四家的呆呆瞧着他,眉间有震惊之色,棒子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梁萧看了赵三狗一眼,叹道:“你说话算话,当真不偷盗了么?”赵三狗望了望李庭儿和杨小雀,面色迟疑。梁萧忽地掉头,对中条五宝道:“将王可带来!”中条五宝应声而动,驰足飞奔,激得足下冰雪滚滚,好似五道狂龙,远远遁去,顷刻间便没了踪迹,王家婆子和赵四家的那曾见过如此脚力,目瞪口呆间,又见远处雪尘四起,中条五宝呼啸而回,手中抓着一人,正是王可。
眨眼间,六人便在数丈之外,中条五宝齐声叫道:“老大!瞧瞧你本事。”忽地脱手,王可顿如箭矢般飞了过来,王可吓得失声尖叫,王家婆子眼见孙子危急,也惊叫起来。梁萧心中大骂,凌空抓住王可肩头,居空抡了个圆,消去劲力,左手在他腰间一按,轻轻巧巧将他放在地上。王家婆子一颗心始才落地,抡起木棒,喝道:“兔崽子,你跑得好!”便要来打王可,梁萧伸手格住,笑道:“罢了,罢了。”婆子见他气概不凡,心中忐忑,瞪了王可一眼,啐道:“看这位公子面上,饶你这一回。”王可面红耳赤,嗫嚅不言。
梁萧掉头道:“三狗儿,我知你屡屡违背对娘亲的诺言,是因你四人是朋友,他们若要偷盗,你也不能输了义气,对不对?”赵三狗被他说中心思,点了点头。梁萧脸色倏沉,朗声道:“你们四个,全都给我跪下吧!”
那三人被他眼神一逼,无不心惊胆颤,扑通跪倒。梁萧正色道:“你们四个跪地发誓,从此以后,不许再干偷抢之事……”胡老百闻言笑道:“老大,你叫他们不偷不抢,你自己却要去偷去抢。”梁萧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胡老一笑道:“我知道的,老大你是来西华苑踩盘子,今天晚上便要动手……”三狗儿四人闻言,纷纷抬头瞧着梁萧,梁萧面皮一热,探足挑起一块四五十斤重的大石,呼的一掌拍出,只听豁的一声响,那块青石被凌空震成八块,扑扑扑分作八声,先后陷入雪里。
众人瞧得目定口呆。梁萧吸一口气,扬声道:“从今往后,我梁萧若是偷抢盗窃,便如此石。”双眼一转,瞪着中条五宝道:“你们五个也一样,若有盗窃之事,也如此石。”中条五宝哇哇乱叫:“这算什么狗屁道理?”“你撒一泡尿老子就要喝么。”“对呀,你放一个屁,老子也要闻吗?”“不偷不抢,老子喝西北风吗?”一时吵嚷纷纷,梁萧忽道:“你们到底认不认我这个老大?若然不认,一概拉倒。”中条五宝闻言噤声,满脸晦气。
三狗儿等四人低头商量一阵,杨小雀道:“梁大哥,我们有个念头,大哥若是答应,我们从此再不偷盗;若不答应,你本领高强,一掌一个,打死我们吧!”梁萧咦了一声,道:“好,你说来听听!”杨小雀欲言又止,回望李庭儿,四人中李庭儿最为精明,口齿也最便给,当即道:“方才买酒肉时,我们合计了一下。梁大哥你武艺高强,我们见所未见,是以想拜大哥为师,学习武艺,日后为国效力,赚取功名,让爹娘不再过穷苦日子。若是大哥答应,我们从此一心学武,再不偷鸡摸狗,危害乡里。”
梁萧眉头大皱,心道:“我与他们非亲非故,何况年纪相当,怎能做他们的师父?”但见赵四家的眼中满是希冀之意,脸上泪痕,还没干透,心头一软,忽地掉头道:“中条五宝!”五人道:“怎么?”梁萧望着五人,似笑非笑道:“我是你们老大么?”五人想也不想,齐声道:“屁话,中条五宝,说话算数。”梁萧道:“我说话你们都听?”五人齐声道:“除了不许说话、跳崖自杀以外。”梁萧笑道:“好,我便命你们五个,做这四个小子的师父。”此话一出,众人仿佛听到天底下最荒唐无稽的言语,一个个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