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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瑶笑了一会儿,桃颊蕴红,美眸流光,端地情若不胜,连连摆手道:“哎呀呀,不与你这丫头胡缠了,咱们歇一阵,再去找你爹爹。”说着拣块大石,冉冉坐下,其他三人也各怀心事,坐了下来。
谷萍儿又问道:“爹爹去哪儿了?”白湘瑶道:“我也不知,他追西城的高手去了,或许向西,或许向南,但终须留些标记,方便我们寻找。”谷萍儿道:“爹爹一贯懒散,未必会这么心细。”白湘瑶道:“他说了,若寻不着他,就先回东岛。”
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谷缜与施妙妙却出奇地沉默,均是目光飘忽,偶尔四目相对,也一触即分。谷缜冷静下来,有心解释,然见施妙妙神色冷漠,心也随之冷了大半,唯有暗叹:“傻鱼儿心里定然恨死我了。唉,也怪我太过藐睨世俗,举止不常,惹来许多非议;施浩然这老头儿又过于方正,将女儿调教得如同道学先生一般。哼,莫不是月下老儿喝醉了酒,系错了红绳?要不然,我怎么会喜欢这只傻鱼?”
他胸中爱恨交织,忍不住狠狠瞪向施妙妙,施妙妙瞧见,大为恼怒,忖道:“这个不要脸的坏东西,还敢这样瞪我?哼,我就不能瞪你吗?”便也瞪去,两人目光相逼,僵持了数息工夫。谷缜面对所爱女子,怒气总如闲云流水,无法久住,怒气一去,又不觉爱意涌起,倏尔挤眉弄眼,连做几个滑稽怪相,施妙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啐了一口。惹得白湘瑶母女侧目来瞧,施妙妙急忙端正容色,故作矜持。谷萍儿却料到其中故事,暗自作恼,轻轻哼了一声。
白湘瑶笑了笑,忽道:“萍儿,你什么时候养猫啦?”谷萍儿道:“这本是叶叔叔一名属下的,可它一见我,就很亲近,叶叔叔说我与它有缘,便送给我啦。”白湘瑶哦了一声,道:“听说西城地母养了一只波斯猫,叫做北落师门,寿命极长,神奇无比,这猫儿看来倒几分相似。”
谷萍儿一阵娇笑,说道:“那是地母娘娘的宝贝,怎么会落到我这里?我给它取名粉狮子,您说好不好?”白湘瑶道:“它若是凡猫,这名字却也配得上。”谷萍儿抿嘴一笑,抚着那猫儿颈毛,甚是怜惜。
白湘瑶又笑了笑,说道:“抱来给我瞧瞧!”谷萍儿欲要上前,但瞧谷缜一眼,又生犹豫。白湘瑶笑道:“你怕他跑了么?别怕,他逃得过我娘儿俩,也逃不过‘千鳞’的,妙妙,我说得对么?”说罢顾盼施妙妙,施妙妙瞧了瞧谷缜,稍一犹豫,点头道:“那是自然。”
谷缜深知白湘瑶时时挑拨,要让施妙妙与自己情人相残,她好坐看笑话,可说天下人心之毒,莫过于此,他虽恨得牙痒,却也不敢当真妄动,生恐施妙妙一时冲动,真将自己射成筛子。
谷萍儿也明此理,笑吟吟将猫抱去,白湘瑶接过,轻轻抚弄片时,忽地起身笑道:“走吧!”竟没有将猫还回的意思。
谷萍儿脸色微变,叫道:“妈,你,你……”白湘瑶笑道:“我怎么?还不带你缜哥儿上路?”谷萍儿跌足道:“妈……”白湘瑶脸色微沉,淡然道:“你不听我话?”说着拇指、食指按在那猫儿颈上,原来知女莫若母,谷萍儿自幼便爱小猫小狗,倘若猫狗不慎夭亡,必然哭得死去活来,白湘瑶见她喜爱这只波斯猫,便故意骗来,挟制于她,逼她不敢轻易放走谷缜。
谷萍儿深知乃母之风,心中为难极了,一边是心爱宠物,一边却是心爱男子,此时却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觉呆在当地,眼圈儿倏地红了,忽听谷缜哈哈一笑,起身叫道:“上路就上路,臭婆娘,怕你我就是你养的!”说着一拂衣襟,大步前行,口中高声唱道:
“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这一出《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专道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谷缜唱得高起低伏,一波三折,以此自况,竟不将前途危局放在眼里。白湘瑶心中暗恨,嘴里却笑道:“关云长义薄云天,事嫂如母,可不似有的人奸妹弑母,大逆不道。”谷缜看她一眼,淡然道:“谁是我母亲啊?我妈姓商,可不姓白,你要做我妈,修十辈子再说。”
白湘瑶听惯了他这套说辞,一笑了之,施妙妙却是愤愤不平,喝道:“谷缜,你……你太无礼……”谷缜笑道:“你倒说说,我怎么无礼了?”施妙妙道:“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因为你平时小节不修,不敬长辈,爱讨口舌便宜,以至于后来乖戾无道,犯下大错……”言语间,想到伤心处,眉眼泛红,嗓子已自哽咽了。谷缜皱眉望她,心中暗骂:“这只傻鱼儿,将来落到我手掌心里,先打你一顿板子。”再瞧白湘瑶含笑注视,心中更怒,“哼”了一声,甩袖便走。
四人步行出山,遥见前方车马,两名东岛弟子迎上来,眼见不但找到谷萍儿,更捉到谷缜,二人皆大欢喜。谷萍儿道:“大伙儿都坐车么?缜哥哥怎么办?”白湘瑶笑道:“他也坐车,但须有些防备。”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团小指粗细的透明绳索,说道,“这小子善会开锁,寻常锁具困不住他,这根‘玉蛟索’相传是用蛟筋炼制,宝刀莫伤,妙妙,你看是否捆他一捆?”
施妙妙若答不,无疑自承对谷缜余情未断,若答是,又觉不忍;正自踌躇,谷萍儿已笑道:“还是我来捆吧。”
“不成!”白湘瑶断然道,“这人狡猾狠毒,你心肠太软,易受蛊惑,最好离他远些。”谷萍儿正要撒娇,忽见白湘瑶目射寒光,又捏那“粉狮子”的脖子,顿时气势一馁,撅嘴不乐。
施妙妙稍一犹豫,接过蛟索。谷缜瞧得生气,将手一伸,笑嘻嘻地道:“施大小姐,请了。”施妙妙见他嘲讽神气,心如刀割,咬牙将他双手缚上,忽又听谷缜在耳边恨声道:“捆得好,凭这分捆人的本事,可以去狱岛当岛主夫人了。”施妙妙原本心中不安,听得这话,满怀不安尽数化为怒气,狠狠将那玉蛟索收紧,打上死结,痛得谷缜呲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一路上,谷萍儿笑眯眯缠着谷缜说话,谷缜有一句无一句,随口应答。施妙妙则缩在车厢一角,双手抱膝,心中其乱如丝,不敢正眼去瞧谷缜,偶尔偷看他手脚束缚,又不觉亦悲亦忧,寻思道:“我方才或许弄痛他了,这样捆得久了,会不会伤了手脚呢?”忐忑不已,渐至于后悔起来。
这般行了一程,白湘瑶忽地叫停,说道:“天色已晚,且在这镇上歇足一晚,再说其他。”众人下车,谷缜手足被缚,行动不便,全靠两名东岛弟子抬出,便笑道:“妙极,妙极,‘坐轿舒服抬轿苦’,有劳二位师兄了。”他这当儿还不忘讨口舌便宜,且故意下坠扭动,以增自身分量。
客栈内客人不少,乍见三位绝色女子倘徉入栈,均是眼前一亮,又见抬进一个人来,更觉惊奇。栈中伙计着意巴结,腾出一张空桌。谷缜落座,便大声叫道:“伙计点菜。”
白湘瑶知他又有名堂,微微一笑,并不打断。店伙计见他囚徒身份,假装不闻,径向三女点头哈腰,谷缜怒道:“我把你这狗伙计的招风耳撕了下酒,爷爷叫你,没听见么?”店伙计大怒,正要反唇回骂,谷萍儿却笑道:“罢了,他既要点菜,你由得他就是……”
店伙计无奈,只得转过身来,陪笑道:“客官点什么?”谷缜道:“只怕爷爷要的你这里没有?”店伙计道:“绝无此理,本店的酒菜百里闻名的。”
“好!”谷缜道,“那就先来个‘六月飞雪’?”店伙计怪道:“这是什么菜?”谷缜道:“这个还不容易懂么?就是将六月下的雪化做一杯冰水,给爷爷消消暑热。”店伙计赔笑道:“爷爷糊弄小的,六月里哪能下雪?”谷缜道:“窦娥含冤,六月飞雪,你没听说过么?”店伙计耐着性子道:“戏本上的勾当,岂能当真……”
谷缜呸了一声,道:“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哪儿来这许多废话?什么百里闻名,百里臭名还差不多。”店伙计怒极,若非瞧那三位佳人份儿上,早已一巴掌扇过来,一时间憋紫了脸,忍气吞声道:“是,是,爷爷明断,这个,这个小店确实做不出来。”
“知错就好。”谷缜又道,“既无‘六月飞雪’,那就来个‘人间三毒’。”店伙计听得一呆,这名儿不只未曾听过,抑且取得凶险已极,不由吃吃道:“什么三毒?”谷缜笑道:“没听说过么?有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