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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这条街往北去了!”
狼人松开手,转过身,走到仍张嘴发愣的胖掌柜面前,抓过纸包,伸手掏出块银子放在掌柜手里,掉头大步走出店门。胖掌柜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掌心,足足有五两银子,胖掌柜又愣了愣,想喊狼人站住,找给他钱,却只是扬了扬手,嘴张了张,一个字也没叫出来。
紫脸汉子四人默默地坐下来,也不再大呼小叫了,似乎忘了来干什么,他们已经没了食欲。过了半晌,紫脸汉子抬起头,忽然又赶忙低下,垂手站了起来,其他人转头看了一眼,也忙起身垂手站在一边。门外缓缓走进一个灰衣人来,他径直来到四人面前,四人抱拳施礼:
“侯爷!”
侯爷并不是真正的侯爵,只是姓侯,可四人的眼神比见了真正的侯爵还尊敬。侯爷点了点头,问道:
“交代的事办好了?”
紫脸汉子点头应道:
“办好了”
侯爷听罢,转身就走。紫脸汉子忽然追问:
“侯爷,那个人是谁?”
侯爷驻足,并没有回头,说道:
“狼人!”
四人一怔,面上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紫脸汉子的脸色更白,目光空洞,冷汗沁出,溻湿了衣背。店里其他客人都张大了嘴,忘了吃喝,啪!筷子掉到地上,叮!酒杯脱手摔得粉碎。小二忽地放了个响屁,堆在地上。胖掌柜捏着银子,喃喃自语:
“是他?怎么会?”
狼人恢复了精力,他沿着长街疾走,阳光照在脊背上,他觉不到温暖,但是心里却有火在燃烧!出了城,是一片杨树林,树叶已快落尽,北风扫过树枝,残叶飘落,树梢舞动如鞭,呜呜尖叫。狼人踏着落叶,调动眼睛耳朵甚至鼻子,仔细搜寻蛛丝马迹,确实有人经过,地上的脚印,狼人绝对肯定,他加快了脚步。转出树林,脚印向西折去,忽然间脚印增多,竟像是有人故意碾踏似的,狼人眉头皱了皱。他脚步减缓,慢慢向前走,眼睛虽然盯着地面,身上的肌肉却都已调动起来,转过一道荒丘,当狼人重新辨认出脚印时,他蓦然顿住,一声弓弦声响,两只利箭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风声,从身前背后对射而来!一瞬间,箭头已到前胸后背,狼人已感到箭尖的森森寒意,有如毒蛇粘湿的信子同时舔上肌肤,狼人忽然豹子似的斜斜窜起,啪!箭尖对撞,炸开,竟然腾起一团黑雾!箭头内竟然藏有火药,掺毒的火药!狼人身形尚未落地,草丛中随弓响跃起的四道黑影,已到身前,四道刺眼的刀光,从上下左右向狼人闪电般划来!狼人下落的双腿一曲,拔刀挥出!弯弯的刀光从左到右画了个半圆,又从上到下画了个整圆,好像孩子胡乱比划的游戏,只是动作更快,更连贯,也更有效!如果说闪电够快,那么狼人的刀光更快!快得出乎人的想象,快得不可思议!四个人没有看到狼人出手,也没有看到他的刀,只看到了让人目眩的刀光,狼人已站到地上,刀仍在鞘中。
狼人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抬脚就走,他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劫杀他,他只关心一个人,一个给了他名字,又占据了他整个身心的人,他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她,否则生命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四个人倒了下去,在他们手中刀刚劈到中途,忽然间看到两道弯弯的刀光,同时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身上滑过,他们无疑也是高手,甚至是顶尖高手,于是赶紧撤刀,但狼人却起脚走了。狐疑中,他们惊恐地发现,身上慢慢渗出血来,这才感觉到椎心刺骨的疼痛,然后伤口越来越大,上半截身子跟下半截渐渐断裂,终于分离。原来那一瞬,狼人已经把他们拦腰斩断,只是神经血脉尚且相连,他们仍能撤刀,但是却永远不能出刀了,甚至连走动也不能,他们只是感到疼痛时哆嗦了一下,就忽然断裂摔倒。世上真有这么快的刀?他们至死都不相信!他们连对手的刀什么模样都没看见,就已死在刀下。
狼人已经走远,他没有理会埋伏在草丛中的弓箭手,似乎他们已不足为惧,确实如此,他们直到狼人身影看不见了,才敢嗷嗷呕吐,一边吐,一边抽搐。
日影西斜,狼人加紧追赶。乔妹妹……狼人心里一遍遍呼喊。狼哥哥……小乔虽然昏了过去,模糊的意识里,也在一声声呼唤。
第十七章 人性弱点
黄昏,侯爷家后院一座小阁楼。一个白衣人站在窗前,落日的斜晖涂在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身后门响,他没有回头,阁楼如牢笼,他像笼里的一只鸟,痴痴地望着外面的天空。进来的是侯爷,虽在自己家里,可现在他并不像主人,倒像个奴才,一个做错了事,等着主人惩罚的奴才。侯爷已经五十五岁,但身材仍然魁梧,而且精明强干,浑身上下透出旺盛的精力。他今天虽然早已打好腹稿,却仍讲的磕磕绊绊,他一边讲一边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他总算说完,偷眼瞄着白衣人,白衣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慢慢地放到身后,握在一起,攥紧。侯爷觉得喉咙越来越紧,好像被这双手掐住,他呼吸渐渐急促,脸憋得通红,眼睛似要鼓出,目光里满是惊惶和恐惧。白衣人缓缓说道:
“听说你外号叫‘猴子’?”
姓侯的人岂非常常得到这样的绰号?侯爷虽然多年没听过别人当面叫他了,可也管不了人家背后这么称呼他,他毕竟没有那么大本事,现在他就觉得,自己那点本事根本不值一提。他一动不动,乖乖听着。
“我看你是只被人耍的大马猴!”
侯爷身子开始发抖,白衣人又道:
“你当不成猴子,至少猴子比你聪明,你却长着猪脑子!你是头不折不扣的猪!”
通!侯爷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这两句话就像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抽断了他的脊梁,抽得他魂飞魄散。白衣人住了嘴,侯爷默默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半晌,白衣人语气稍稍缓和,轻叹道:
“起来吧”
侯爷摇摇晃晃扶墙站起来,像一条遍体鳞伤的狗。
“叫雷氏兄弟进来!”
白衣人吩咐,侯爷像听了大赦,心咕咚落进腔子。转身快步出门。门又打开,两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迈步走了进来,他们不但装束一样,高矮胖瘦一样,甚至连步伐都一样。他们同时抬脚进门,同时落脚站住,看了白衣人一眼,几乎同时低下了头,他们思想似乎也一样。两人左手都握着一把齐肩的劲弓。白衣人没有动,缓缓问道:
“你们是双胞胎?”
“是!”
两人异口同声。
“听说你们三岁开始拉弓,今年正好二十三岁?”
“是!”两人又应道。
“据说没人能躲过你们二人的联手一箭?就算躲开,也得丧身火药堂开花箭散出的毒烟?”
二人同时闭上嘴,因为狼人不但躲过了他们的箭,也躲过了开花箭爆出的毒烟。
白衣人忽然回头,一道闪电般的刀光从手中挥出,雷氏兄弟一愕间,刀光已经消失,他们只感觉一阵冰冷的凉意从脖颈划过,好像脖领里突然被人塞进一块冰,禁不住一缩脖子,他们惊讶地发现头竟从颈上一歪,掉了下来!血喷泉似的直往上冲,再纷纷下落,头颅落地时,甚至撞得有些发晕,两颗头瞅着对方,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他们几乎同时丧失了最后一点意识,眼睛虽然睁着,瞳孔却已扩散。兄弟俩一块儿来到人世,又一块儿离开,这岂非是双胞胎最好的结局?只是这样的结局太可怕,太残酷!
侯爷再次踏进阁楼时,一进门就变成了块木头,他没有惊恐,也没有发抖,因为身子忽然间僵硬,他目光呆滞空洞,魂魄似已飞散!白衣人缓缓回过头,青铜面具流动着妖异诡谲,他目光盯着侯爷,问道:
“谁杀了他们?”
侯爷远在天边的元神忽又凝聚,他抓耳挠腮,表情像燎着了屁股的猴子。这问题实在可笑,可他不但一点也笑不出,甚至恨自己太笨,恨得他牙根直痒痒,只想撞墙!忽然他恍然大悟了,赶紧说道:
“当然是狼人!”
白衣人一直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一个刚藏起一根香蕉,转眼忘了藏匿地方的猴子。听完这句话,他慢慢点了点头,目光露出满意之色:
“你这会儿倒还像个猴子!”
侯爷立刻露出喜悦,快乐得禁不住想翻跟头,竖蜻蜓。白衣人又道:
“知道该怎么做吗?”
侯爷立刻脚跟并拢,躬身抱拳:
“请您老明示!”
太聪明不是好事,就算侯爷真变成了聪明伶俐的猴子,此刻也情愿当个大马猴。白衣人缓缓说道:
“那儿来回哪儿去!”
山西火药堂二号人物雷震,已经坐了第一把交椅,他不但不高兴,反倒有些悲哀。今天他的悲哀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