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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的确有点后怕。直到现在也没彻底缓过来。可被戳破了面子又挂不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耳朵都憋红了。片刻才发现向东一直还站在车门边,只穿一件单衣,袖子还挽起来,就这么浸在凉夜里,手臂上浅浅的一层鸡皮疙瘩,忙说:“你先进来吧,怪冷的……”
“可以吗?”向东很审慎。
“嗯?”
“不怕我?靠近你不会不舒服?”
文怡没有回答。只是斜了他一眼,主动向里面挪一挪。向东就挤进来关上门,从侧边把他圈进怀里——果然浑身都染着浓重的寒气,文怡不忍心,把热朱古力的杯子靠在他脸上,分出一半外套盖住他的胸口,贴过去用体温暖他。
向东就笑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文怡就是知道他笑了。
又有点不甘心。
觉得自己明明最少应该要不高兴的。底线轻易被爆破了。
抿着嘴不再说话。
向东吻了吻他抓着杯子摁在自己脸上的指尖:“对不起,让你害怕了。”——说这话的时候向东感到自己的舌尖还残存着醋酸的味道,他想,以后约教练练拳击的频率说不定会大大上升。
文怡哆嗦了一下把手抽回来,抬起脸,盯着向东看了一会,嘴角终于瘪下去,小小声地说:“你好凶。”他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客观而冷静,像陈述事实;可话一出口就变得不满而且伤心,酸麻麻软绵绵,连控诉都说不上,更像是撒娇了。
向东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印在他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上。又缓慢而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是我不好。”
文怡本已经打定注意不再谈这个话题。告诉自己向东不过是被药物影响。鞭策自己冷静下来找回理智。
可向东这么一说,心底被榨干锤平压缩得小小的委屈和怨愤像泡了水的沙漠玫瑰一般膨胀、滋长,他想许嘉音天天冷着个脸爱理不理你就对他脾气那么好,你就知道凶我!
这么想着忍不住踢了向东一下,要从他怀里挣出去:“你还威胁我。”
“我错了。”
“还那样随手把我抄起来,压着我的胃我都想吐了。”
“对不起。”
“还、还……太过分了……”文怡咬了咬下唇,眼角飞上一点红,脸别开去,“一点都不温柔。”
向东把手臂收紧,一动不动地任踢打,还是那样慢慢地抚着他的背脊,像摸一只被吓坏炸毛的小猫:“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直到文怡不再动来动去,在他的臂弯里安静地伏下来,向东才又开口问:“要怎么才原谅我?”
他问得很认真,捏着文怡的下巴,深深地看进那双浅褐色的桃花眼里。
文怡瞬间害羞得从脸颊一直红到胸口。心想苏文怡啊苏文怡,你还总吐槽二哥文愉一个大男人,一到那个人面前就变一个画风,天天撒娇要亲亲要抱抱举高高,一点点疼一点点委屈就要红着眼扁着嘴让人哄半天,成何体统。说好的就算谈恋爱也要当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
就别开眼神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啦……”
向东脸色沉了一点:“我是诚心问的,别这样搪塞我。”
那个严肃的脸色,让文怡想起那天他一掷千金地给许嘉音拍东西的样子——继而又想到方才在餐厅里,许嘉音示威般地说向东对他非常好什么的,脱口而出:“那把你在厉式的股份分一半来。”
他其实只是有点不开心。一点点而已。并且想起以前的一点承诺,想要稍微……
向东二话不说立刻答“好”。
文怡一愣,还没回神。
向东已经放开他撑起身要挪到驾驶座去:“你等我给律师打个电话让他备好文件,现在开车回办公室,到了应该就可以签。”
“不,你,等一下,”文怡慌忙拽住他的袖子,“我开玩笑的!”——什么鬼!厉式那么大的企业股份说变动就变动,明天整个大盘指数都要被你拖垮了好吗!
动作一大披的外套都松开了,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向东的神色更黯了:“这种事你开玩笑的?”
“呃……”文怡下意识缩了一下。
向东叹了口气,帮他把衣服拉上去笼好:“我也知道你多半是说着玩。苏家家大业大,这点点毛毛雨,三少哪里看得上。”
话这么说,就容易让人想多了。
文怡听着有点奇怪:向东几乎从来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这样话里有话。不过,他从三个人一起吃饭开始,一直都有点怪怪的,和文怡熟悉的厉向东一点不一样,简直有点崩人设,所以,到底是……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文怡的脑海。
他有点难以置信。
但好像……又只能这么解释……
犹豫片刻,文怡试探着问重新抱回来的厉向东:“所以,厉总是……吃醋?”
圈着他的怀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嗯。”
“诶?!”文怡惊得一下跳老高差点撞到车顶,“你会吃醋啊?”
衣服“嗖”地一下整个滑下来。
向东黑着脸把他摁回去裹好:“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普通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你……”文怡忽然语塞。
“我?怎么?”向东追问,“没有表情,看起来情绪不波动。”
“也不是,就……”
文怡发现自己很难向他解释。因为自己的判断是基于向东给他印象极其深刻的过往——那些过往虽然现在大概已经被药物压制在向东大脑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以至于他本人都无法调阅,不过文怡却连一点点细节都记的一清二楚:在向东和文怡并不特别长但极其曲折的勾搭及交往史中,厉向东一贯谋定后动,从容稳重,心神坚定,不为外物所扰。
从来没有吃过醋。
一次都没有。
哪怕文怡在他告白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而且不是他。
哪怕发现文怡颈后带着吻痕。
哪怕唐毅当着他的面把文怡摁在墙上亲得满面通红动弹不得,告诉他向东你不要想多了,这人浪得很,和谁都这样,根本不会当真喜欢你。
哪怕当年自己当年荒唐时的旧录像被播放给他看……
……那一次,文怡是真的吓坏了。
彼时和向东才刚刚确认关系。
文怡正收拾心情,努力忘却不堪的过往,投入新的感情。
这一次,他相当的郑重其事,到了惴惴不安、如履薄冰的地步,每个行动都暗自在心中反复掂量:他总觉得自己比起向东有经验,有义务表现得成熟一点,做个引领者;又担心表现得太熟练,会让向东想起他复杂的过去而反感——何况许多时候,面对向东,他是真的不知所措,害羞得想要找个壳子背在背上好随时缩进去。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非常唾弃自己生涩得像第一次恋爱的反应。生怕向东觉得他装。又怕向东喜欢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种看上去风流不羁的劲头。
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一时害怕向东会不喜欢自己,一时又害怕向东会真如告白时所宣称的那样喜欢自己——向东那么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恋人和最光明的道路。文怡时常害怕自己让对方失望。也怕这条路实在太难。
这就够烦恼的,何况还有唐毅。
唐毅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有多凶险,文怡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因为艰难而显得格外漫长的相处历程中,他用肉体和心灵的疼痛,一寸寸仔仔细细地丈量过。对于文怡这样的“所有物”,他没有爱或者不爱的概念,所以一旦发现逃离的征兆,下起手来格外凶残——何况文怡这一次勾走的是他护了一辈子碰都不敢碰的白月光厉向东。
文怡简直不能想象唐毅知道后会如何反应——本能地逃避“被唐毅知道”的可能性,在唐毅旁敲侧击有技巧地询问时,否认得非常坚决——半年之前还总向唐毅炫耀能和向东呆在一起气得唐毅七窍生烟的那些短信和通话记录,彼时看来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然而即便这样,唐毅还是一周就发现真相,电话立刻就追过来,开门见山“你骗我?”三个字,把文怡问得动弹不得,犹如被大头钉扎在标本台上的蝴蝶。
半晌才干瘪地回答:“不是你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告知没有关……”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唐毅飞快地打断他,报了一个地址。
文怡背后的汗毛一下全竖起来。
条件反射就想起那些接到唐毅只写一个时间和地点的消息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