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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能对小妹说么?”
娄无畏一面听着柳梦蝶的说话,一面凝望着大青山积雪的山巅,昂立如僵石,眼睛似定珠,听完了柳梦蝶的话后,仍是悠然存思,茫然若梦,良久良久,始突然抬看大青山巅的积雪说道:
“师妹,你看看这大青山颠的积雪!我觉得我就像这大青山一样,大青山的积雪亘古不消,我的心底也好像有一座冰山,一直没有溶化!”
柳梦蝶打了一个寒颤,蹩着双眉,又再问道:“这是为了什么?”
娄无畏在刚才柳梦蝶问他有什么烦恼时,还好像讷讷不能出之口似的,后来话一说开,再经这一问,他突然地像雪山崩泻一样,滔滔的话语,就像奔腾的冰河。
“为了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你既然这样问我,我只能给你说说我心里的感觉。”
“师妹,你是幸福的,你有爸爸,有妈妈,有许多疼你的人,你好像春天一样,散播着欢乐的气息。”
“可是我和你不同,我连爸爸妈妈的颜容,也记不清楚了。虽然师父、师母对我都很好,但我总不能长住在你的家。”
“这还不足以形成我心里的雪山。师妹,你没有经历过我这么长久的亡命生涯,没有尝过流浪的滋味。而我却是历尽沧桑。
“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惯于孤独了!你不知道,我常常是一个人独往独来,在渺无人迹,猿啼虎啸的燕山;在流水呜咽,孤舟难觅的黑水,我曾消磨过多少早上与黄昏?”
“你只知道我曾叱咤江湖,但你却不知道我也很软弱。我惯于孤独,但却害怕孤独。我常常害怕黑夜的到来,宁愿在漫漫长夜里坐待着黎明。我更害怕没有音响与没有色彩的世界,在静寂的深夜,我甚至宁愿听到虎啸猿啼,听到流水呜咽。”
在娄无畏滔滔不绝地说话时,柳梦蝶一直地凝神在听。这时,她突然地插嘴问道:
“大师兄,你相识遍江湖,难道就没有友人?再说,你曾在义和团中,那里不就正似***了的海洋?”
娄无畏苦笑道:“朋友么?自然是有的。我有爱护我的良师,比如你的父亲,关外的老英雄独孤一行;我也有患难中的朋友。比如我曾参加过的匕首会和义和团中的一些人。”
“可是我还是感到空虚和寂寞,我缺乏一种朋友,能分享我的欢乐与忧愁,在并肩战斗之余,也能喁喁细语,获得心灵上的和谐。”
“而且我更多的时候,就并不是和朋友们一起的,在我年轻的日子里,我就常常是一剑去来的了!”
“而我感到最大的苦恼还是:尽管有许多朋友,可是没有人指引找一条可行的道路。师妹,你也许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样死的。我恨透了满清和满清的奴才,可是我找来找去,还找不到一种力量,可以摇撼这根深蒂固的皇朝。我听过小蚂蚁咬死大白狼的故事,我在找寻一个有力的团体,集合了许许多多人的团体,于是我找到了义和团。”
“但我在义和团中又找到了失望。义和团是要‘扶清’的,而里面也是清浊合流,龙蛇混杂,尽管有人主张参加义和团还是值得,但我却还是没有看清楚其中的道理。”
“师妹,你问我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说不出来?我不能很明白地说出来,我也没办法说得清楚。我常常在血雨腥风之后,独自徘徊,许许多多奇怪的思想,就乘时袭到。我像在期待什么,又像在追求什么,于是一些幻想,就好想朦胧的春梦,掠过朝睡中半醒的眼!”
娄无畏像雪山崩泻一样的倾诉,震憾了柳梦蝶的心灵。她不晓得在这江湖豪侠的心底,会像深海中埋藏着一座大冰山。其实娄无畏的苦闷,正是他情感的无处发泄,加上思想上的没出路,以致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忧郁的“结”。他的苦闷,也正是那一个时代中,许多人共同的苦闷。柳梦蝶还是思想上没有怎样成熟的少女,她还不能怎样理解这种苦闷。可是娄无畏的话,已经在她澄明如镜的心湖,荡起了涟漪!
她轻轻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耀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她低沉的对娄无畏道:
“师兄,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子,但我爱我的家庭,我也爱这个世界。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将幸福带给所有的人。”
“我不知道我能够帮助你什么?不过,我是诚心愿意做你的妹妹。我的家庭也可以当作你的家庭,当你感到寂寞,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愿意像对兄长一样款待你!”
“至于义和团,我对它也很陌生,不过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是有光和热的,你不知道,当我一听到你谈到它时,我是多么想往‘红灯照’(义和团中的妇女组织)中的那些姐妹们!我想也许你在他们之中,但却也没有分享他们的欢乐与忧愁,所以就感到特别寂寞了吧?”
娄无畏带着大病初愈的、疲倦的神情,“哦”了一声道:“师妹,也许你是对的,你充满着青春的气息!而我却有点衰暮了。我谢谢你的关怀,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他在柳梦蝶的谈话中,感到温暖,也感到失望。她只是把自己当做“兄长”而已,他不敢细细咀嚼她的话,于是他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走了。
但柳梦蝶那晚却不能好好地安息,她在院子里徘徊,一直到天明,正是: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虎斗龙争 气寒西北何人剑 风流云散 声断东南几处萧第十二回
唐万川扬声喝道:“姑娘接镖!”不肯暗袭,先叫一声。回身撤步,以“反臀阴镖”手法,展唐门绝技,铮然一声,直奔柳梦蝶中盘“云台穴”。
相距极近,力大势急,柳梦蝶身回势转,只见镖贴肋旁,倏然穿过。说时迟,那时快,唐万川已急换身形,第二镖、第三镖又劈空打去,一取柳梦蝶的上盘“神庭穴”,一取下盘的“软麻穴”。柳梦蝶一挥利剑,将取上路的镖磕开,顺着用轻功提纵术“一鹤冲天”绝技,身躯凭空拔起,把奔下盘的镖也让过了。
唐万川这三镖不过是探柳梦蝶虚实而已,但已使柳梦蝶悚然动容:这老头儿真得小心对付。原来他也会以暗器打穴。
一退一进,两人又已相隔两三丈之遥。柳梦蝶一抖手,嗤!嗤!嗤!珠镖三粒,连翩打至,怪声摇曳。唐万川一辨破空之声,便知这三粒珠镖,也是分取自己上中下三处穴道。大喝一声:“好招!”一个“镫里藏身”,让过第一粒,立伸猿臂,接过了第二粒,一抖手,以珠镖还珠镖,把她的第三粒也激射下擂台去了,他接珠镖的左手,戴的是鹿皮手套。
两人这一暗器争锋,擂台较技,大家都知不易轻与。那唐万川是暗器名家,他身上的暗器不止一种,头三枝是普通的飞镖,见打柳梦蝶不着,立刻变换暗器,更换打法。
唐万川左手一抖,往暗器囊中一探,先后取出十颗无毒的蒺藜,分交两手。(唐家的蒺藜有有毒与无毒两种,有毒的见血封喉。唐万川只是较技,因此不愿用喂毒暗器。)唐家的蒺藜,与别家蒺藜不同,打造得特别轻巧,每颗不过四两,但却四周锋利。别人莫说不会打,根本不能紧握。
两人在擂台上疾走轻驰,唐万川的蒺藜忽尔出手,右手一扬,五团寒光,接连飞出,随着身形一晃,左手一扬,又是五团寒光,向柳梦蝶流星般袭到。
柳梦蝶见唐万川一探暗器皮囊,已是严密防备。只见她也右手一扬,珠镖五粒分迎第一批的五颗蒺藜,蒺藜虽小,珠镖更小。五粒珠镖与五颗蒺藜相撞,五团寒光竟给撞得歪歪斜斜,失了准头,向柳梦蝶两旁飞堕下去了。柳梦蝶竟能以暗器打法,使出太极门中的以力打力,以力卸力的功夫。这手绝技,令唐万川大惊失色。
柳梦蝶打歪了敌人第一批蒺藜,第二团寒光又己流星般袭到。
这时,柳梦蝶不能再以珠镖,用前法将敌人暗器打歪了。因为柳梦蝶的牟尼珠镖手法,到底尚及不上心如神尼的炉火纯青。她左手掌心之力,还不能同时发五粒珠镖,都像右手的恰到好处,可以借力打力,碰歪对方暗器的。
但柳梦蝶的达摩剑法,也得自心如真传,她青钢剑展开,一片寒光,呼呼卷舞,只听得一片繁音过处,金铁交鸣,五枚蒺藜都给她打落台上。
唐万川料不到柳梦蝶剑法也如此精湛,心中更是嘀咕,深怕暗器名家的声誉保全不了,他一发急,竟施展了平生对敌,未曾用过的绝技,以蛇焰箭夹子母弹向柳梦蝶射来。那蛇焰箭,一碰硬物,便发出硫磺火焰,绝不能用兵器硬磕;那子母弹则是一个母弹上有九孔,中藏九枚铁莲子,用内劲发射,一捻一掷,飞出之后,“子弹”会被母弹里面所藏的机簧引动,自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