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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加入谈论,他虽知道柳剑吟此人,颇为骨气,但一来见他二十余年隐居水泊,表现的态度,是想“置身事外”,保持“清高”,这个路向和他的路向大有不同;二来“疏不间亲”,恐怕他因师弟沾上官府的关系,不肯和自己合作。因此他虽然故意打败了丁剑鸣,引出柳剑吟,再伸手试招,由相打而成相识,但他还不能和柳剑吟披肝沥胆地相谈,因为他也是在长期的秘密反清活动中,养成了应有的戒心。他的做法,是在试招之时,探出柳剑吟的口风之后,再由钟海平试探他,来正式拉拢双方的合作,他刚才遣走云中奇,就是打发他先行布置。
至于柳剑吟呢,他却颇陷入迷悯之中,几十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武林好手,而且这班人来得离奇,去得突兀,如果说他们含有恶意,则刚才两人围攻,他自己准敌不了;但既不含恶意,为何又在试招之后,不肯交谈。饶是柳剑吟久历江湖,也有点猜疑不定了。
柳剑吟想了又想,突然又猛地窜出丛林,向钟海平的家走去。
惊鸟乱飞,猿猴夜啸,寒风括地,旷野凄清;钟海平门前的丛林,发出萧萧瑟瑟之声;钟海平门前的小径,现出隐隐约约的人影。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太极名家柳剑吟,他穿出丛林,驰过山道,走近钟家,猛地施展本门轻功,就像燕子掠空似的掠上了屋檐,他轻提衣襟,微点屋面,霎忽间就绕了钟家一个***。
夜深人静,月暗星稀,钟家院落,四周黑黝黝的,只是那北院的一间小房,却似有着一星***。柳剑吟侧身从斜刺里掠上东边耳房,越过墙头,往那间房看去,透过窗上的通风格子,只见房中烧着一枝大红烛,有一个人坐在烛旁,似乎是等待什么人似的,再定睛一看,不是钟海平还是什么人?
柳剑吟暗暗诧异,为什么风寒夜重,钟海平还没有睡?他此来本是深宵求见,趁他没有睡,正好上前相叙。可是柳剑吟却突地转了念头,他一飘身,就像棉花似的,粘在钟海平的房上,直是怕发一丝声响!他随即用一个“珍珠倒卷帘”之式,倒挂在屋檐之上,游目内窥,他想和老朋友开一个玩笑。
他暗吸了一口气,运足内劲,猛地一吹,只见烛光摇曳,忽地熄灭。他心想钟海平必定会吃惊,会跳出窗外。
哪知柳剑吟料错了,烛光一灭,钟海平竟哈哈大笑道:“柳兄现在才来吗?”他敢情竟是在等着自己。
柳剑吟暗吃一惊,怎的钟海平武功,似乎大有进境了,自己施展绝顶轻功,他居然能听得出。他不知云中奇早就来过,告诉他柳剑吟将会来访,(云中奇他们在黑丛林和他会面时,早已料到他是往钟家去的。)也告诉他独孤一行的意思。
房中烛光重燃,柳剑吟也轻飘飘地落下。钟海平起立迎前,又微笑道:“柳兄,我早想到你会折回来。”柳剑吟再问他怎的知道时。他又含糊其词,只说:你师弟的事,今日尚未得畅谈,你怎能不来求个水落石出?
当下两个抵掌深谈,钟海平坦直说出武林中人确是对丁剑鸣有所怀疑,有所顾虑。他还紧迫着柳剑吟说:“柳老英雄,令师弟给官家当差,你也要帮他出头,讨回贡物吗?”
柳剑吟因习精光,深沉地缓缓说道:“钟兄,岁月不庸,我们已二十多年不见了,但,耿耿寸心,尚无变异,你以为我会给清廷作爪牙,当鹰犬吗?休说柳某不会,就是俺师弟也不会,他只是糊涂,并非变节。”于是他给钟海平详细剖析师弟为人,他的意思是,像丁剑鸣这样的人,还不必屏诸武林之外。他朗声说道:“钟兄,如果掩师弟真的投降清廷,求取利禄,俺也不会迢迢千里,远到热河。俺来,不是为师弟而来,而是为了江湖义气,如果自己人也闹意气,岂不是只招来外人冷笑。”
钟海平忽抬起头,目视柳剑吟道:“柳兄,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柳剑吟未待他说完,已急地答道:“俺知道这是丁剑鸣糊涂,怪不得武林朋友猜疑。但像俺师弟一样的,在今日江湖之上,恐怕尚不止一人吧。如果一律视为敌人,岂不是分薄了咱们力量?”说到此处,钟海平忽又倏然起立,话锋咄咄逼道:“柳兄既谈到不要分薄咱们的力量,那么聚集了力量必当有所用处。柳兄,可有为恢复故国衣冠,为汉族扬眉吐气之想么?”
话锋逼来,单刀直入,柳剑吟可迟疑了好一会子,不敢接过话碴。二十余年来,水泊隐居,他可只是想到,要保持武林侠义的气节,还未曾想过怎样才能推翻清廷。
他兀立多时,半晌不语,好一会子,才缓缓地说道:“只凭我们这些江湖上的朋友,就济得了事么?胡虏入关二百余年,根深蒂固,近几十年来,还加上洋人的帮忙,我们能动得他么?”
于是钟海平缓缓道出独孤一行之意:先将江湖上的秘密会社联结起来。这些会社,本来是明亡之后一直遗留下来的,他们的宗旨是“反清复明”,可是年深日久,又经清廷压制与笼络双管齐下的措施,不少会社中人已忘掉本来宗旨,或者是销声匿迹了。因此武林中有志之士,就想再使这些秘密会社,联结起来,振作起来,再谋扩大,如果能在农村立得住足,走李闯王洪秀全的路,未必倾覆不了清廷。
柳剑吟细细咀嚼了这些说话,忽地双目凝视着钟海平道:“钟兄说到江湖上有志之士,有此雄图,敢问究是谁人?柳某不知能否相见?”
钟海平哈哈大笑道:“柳老英雄,此人你不但已曾相见,而且已经交手,斗了半夜,难道你还不知是谁吗?”
话已说开,柳剑吟自是恍然大悟。当下钟海平就将独孤一行其人其事,与柳剑吟细细谈说,柳剑吟急问独孤是否在此,可否即邀来同作长夜之谈。
钟海平捻须微笑,双指频敲桌面,得得有声,边笑边说:“不打不成相识,也只有独孤一行才能接住老兄的招,也只有柳兄才能敌住此老的擒拿掌法,这真叫做惺惺相惜,怪不得老兄要急于求见了,但,他现在可不在这儿,他大约就要回辽东去了。”
柳剑吟骇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个说法。”于是钟海平便道出独孤一行的意思。原来钟家所在地的“三十六家子”虽然荒僻,但到底是离承德不远,而承德又是清廷设立行宫之处,胡虏耳目众多,如邀武林群雄相聚,实有不便。因此独弧一行的意思是他先回辽东伊兰三姓黄沙围的地方,请钟海平与柳剑吟谈得“入港’后,请柳剑吟、钟海平出面,代约关内各派中掌门人物与有志之士,到辽东一谈,而他也需先回辽东稍作布置。
云开见月,事件大明,但这次是轮到柳剑吟作深深的考虑了。他不敢即答,也不能即答,这事情需要冒好些风浪,他也不是害怕。但他颇有所顾虑,他绝迹江湖已有二十多年了,各派中人,虽然以往彼此交情甚深,但二十多年不见,怎敢立谈大事?
钟海平也料到他的意思。但他却认为如有柳剑吟出面,大家总不能不卖个面子,而且即有阻碍,事情也易办得多。他还特别要柳剑吟去见梅花拳的掌门人,柳剑吟又问这是什么缘故?
钟海平道:“柳兄住在山东,难道连梅花拳近年发展的情形都不知道吗?梅花拳又有一名叫做义和拳,近年来组织了一个叫做义和团的,非但在山东很有势力,就是在北五省也很有势力呢!”
柳剑吟道:“俺在水泊里,闭门封刀,二十几年来从不涉江湖,外面事情,也不大了解。不过有时旧时朋友来访,也常听得谈起义和团的事,说起来倒象很有办法的样子,听说只在平县八百六十余庄,拳厂就多至八百余处。又听说以前的梅花拳掌门人姜翼贤死后,他的儿子能为平平,不足以服众,倒是有一后起之秀叫做朱红灯的,被推做掌门,义和团就是他一手建立的,可是?”
钟海平道:“可不正是?不过谈起朱红灯嘛,人物倒是一个人物,只是他做的事情却很不简单,我和独孤老兄谈起,也不知要怎样联络他才好呢?”
于是钟海平详细和他谈起义和团的事。其中有些是柳剑吟已经知道的,有些则是柳剑吟还不知道的。原来义和团是白莲教别派八卦教的一个小派,说起白莲教,可要直溯至元未之时,那时白莲教首领刘福通,奉“教主”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起义,林儿称“小明王”,朱元璋也是起义军首领之一,后来他赶走了蒙古人,所建立的朝代就叫做明朝。朱元璋虽然是白莲教起义军中的一个小首领,可是他做了皇帝后,也是极力压迫白莲教的。明末时白莲教又称白莲会,蔓延至山东、直隶、山西、河南、陕西、四川等省,教主王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