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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去十步左右,就听到身后传来宁小闲清泠泠的声音:“这鸡真是焖烧得太过了。”
话里听起来另外有话。晏聆雪只觉一股怒火从肚腹间蹿起,柳眉竖起,忍不住回头怒视而去,却见宁小闲将盘中食物的外包打开,一股子热气蒸腾而出,带出来浓浓酱香。
她对着这东西轻轻吁气,晏聆雪倏地回身,宁小闲一抬眼也望见了,先是微愕,而后嫣然一笑:“这烧窑鸡的火候略过了些,不过闻起来仍是美味,二位想不想尝尝?”
烧窑……鸡?晏聆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只见最后送上桌的这道菜,却是用草莎纸紧紧包住的烧窑鸡,纸外还落着些黄泥。这是店家特意不清除的,以示这是真正土窑里烧制出来的美味。
这是选用落草亭本地的嫩仔鸡,将调料抹匀在外皮,再在鸡腹内塞入香料,而后包以草莎纸,以黄泥封裹,再入土窑烧制。并且也不用明火烤,而是窑炉烧足了火候之后,将炭火都扒拉出来,用余热将鸡肉焖烧而熟。待得上桌,先要敲破外壳的黄泥,撕开草莎纸,就能领略到肉香扑鼻的快活。
所以宁小闲说“焖烧”,真是半点错也没有。
晏聆雪发作不得,木然摇了摇头,转身迈步前行。
先前宁小闲冲着她笑,这厢郎青却顺势盯了宁小闲几眼。撼天神君在侧,这头神兽的醋劲儿据说很大,他的目光不敢在她身上久驻,但他喜欢美人,自有一套识美相骨的方法,这一下细看就发现她的面貌虽然是清秀婉丽,与晏聆雪的美艳不同,然而种种细部特征却极精致,因此越看越有味道。
比如她檀口的唇珠就生得极好,因此虽然这张小嘴儿精致小巧,却依旧是立体丰润,令男子想一亲芳泽。
再比如她今日梳起凌虚髻,秀发都挽在脑后,就露出额上的“美人尖”。这一个尖儿极小极小,不仔细看甚至瞧不分明,可偏偏就因为有它的存在,不仅显得两鬓对称,更将脸部衬如桃形,添色三分。
她嘴角扬起,于是双眼下方就有浅浅卧蚕,令这对儿杏眸无时不刻都含着一汪笑意。她的眼神虽然明亮,可是眼角微微挑起,因此顾盼之间就有浅浅妩媚流转,虽不是张扬的妖冶,却始终撩得人心痒痒,就盼着她瞟过来,再多看自己一眼。
这些旁人鲜少考究的细节,才构出了一个光华内敛的美人。何况,他也第一眼就辨出了她的砾中金体质。那是枕榻之间的真正尤物,是需要男人捧在掌心,小心温宠的。眼见她面色娇妍、容颜焕发,玉也似的肌肤都笼着一层宝光,当真用“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才能形容,显然撼天神君将她调养得很好。
郎青面上带笑,暗底下却悄悄叹了口气:
晏聆雪输给了她,那是半点儿也不冤的。
晏聆雪迈步前行,目不斜视,可惜毕竟有修为在身,她压根儿不想听见的动静还是自后头传了过来:
“张嘴。”这是宁小闲的声音。
“如何?”这还是宁小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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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4章 满城皆空
“不如你做的。”这回是长天的声音了,一惯的醇厚低沉,却带上了三分宠溺。
那是她永远也享受不到的待遇,晏聆雪口中苦涩,步伐不觉更快了,迅速拾梯而下。
郎青紧随在她畔,待得走到街道转角时才执起佳人素手,轻声道:“何苦来着?”他火眼金晴,这女子就算再多方掩饰,也仍被他一眼看透。
晏聆雪一僵,泪珠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
郎青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轻拍着她纤弱的后背,温声道:“但哭无妨。”话音刚落,颈上即感觉到有水珠落下,一片湿濡。
晏聆雪香肩抽动,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慢慢止住了眼泪,颤声道:“见笑了。我不过,我不过是……”
郎青微笑道:“我都明白。”
晏聆雪咬着唇,好一会儿终忍不住道:“我想到她永远都那般得意,心里就难受得很。”最后几下恩爱,必定是秀给她看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可是撼天神君,他根本毫不在意。那妖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从不拒绝。
“那可未必。”郎青缓缓道,“有道是,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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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行睁开眼时,头脑还有几分昏重,仿佛自己已经沉睡了很久。
他的第二种感觉,就是冷。
四肢有寒气一阵阵侵来,手心和脚底却没什么感觉——冻的。
事实上,他是被冻醒的。他呵出一口白气,努力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卧房里。这里的摆设十分陈旧了,炕上的棉被显然是扯了不同花色的布来做的,上头的两个破孔可以容手指穿过,一翻动就落絮。四角桌包边的漆都掉了,露出里面的白木底子。风在户外呼啸而过还嫌不够,一边呜呜叫着,一边从窗户上拳头大的破洞里钻进来。
他猜,这是房间里为什么冷得要命的原因。当然,屋角的炭盆子只剩半盆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他在两年前还是不能修炼的凡人一个,只是得了宁小闲的玉膏,才有机会踏上仙途,所以严格说起来,他的道行太浅,法力依旧微薄,做不到大修士那样寒暑不侵,这时就觉得冷不可遏。还好隐流对于幕僚一向大方,当下他吞了颗君明丹,丸药才到腹里,有一股热气蒸腾上来,他借机运行灵力,又快速揉搓四肢,这才感觉到被冻僵的地方传出刺痛感,并且越来越强烈,于是不惊反喜——这是好事,说明四肢还有知觉。
待得身体机能恢复正常,他才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自己在哪儿?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他自接了神君大人的命令就带着几名隐卫,启程前往天水城了,中间只停留了寥寥几站。唔,上一站好像是在一个名为容桂头的城市打尖,之后继续往北走,似乎经过了一个名为东明渠的小镇……
是了,东明渠离他们的目的地天水城还有七百里之遥,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一口气兼程赶到,因此听从随行隐卫的建议,在东明渠歇脚,准备休整过后再出发来着。怎么自己忽然就在这陌生房间里醒来了?
他提起灵力,做好了应敌的准备,这才伸手去推门。
“吱呀”,门板应声而开。他发现外头就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多数人家门窗紧闭,只在门外挂着大红灯笼。他顺路走出去,路过七家门口,也就路过了七盏大红灯笼。
现在似是深夜,冷风一吹,灯笼就在风中轻轻摇晃。
窄巷走到头,就是长长的主街了。
这条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道路说不上宽也算不得窄,路面铺着白灰石,并且也像其他城市的街道那样,因为经年累月的车水马龙,多处地面都凹陷下去,也有石板脱落;街道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卖帛布的、卖首饰的、卖米面粮食的、卖日用杂货的,琳琅满目。
可是池行站在这里只张望了几下,就觉出了无比的诡异,原因很简单:
这十里长街上,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莫说街上了,放眼看去,就连店里,也没有半个会动的、活的生物。
这情景就好像池行盯着的是一幅绘满了街景的油画,并且画中的人物全被额外抹去了一般。
原本该是何街喧嚣热闹的街头,却因为少了人这个最关键的元素,而变得出奇地寂静。甚至池行走过的几家包子铺,店家上方还冒出袅袅烟气,显然后厨兀自忙碌,可是走进去一看,依旧空空如也,只有蒸好的食物静静摆在屉上。
站在街头回望来路,静寂无声,只有一个又一个大红灯笼悬在檐下,往远了看像是排作长长的队列,在夜风的吹拂下晃悠招摇,火芯子吞吞吐吐,也将整条长街照得明暗不定。
人呢,这城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并且他还有一种预感,不仅是这十里长街,恐怕这整个城市都放空了。他走出来这么久,莫说人声,就连半响犬吠都听不见,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
作为宁小闲最器重的幕僚之一,池行的观察力自然也很敏锐,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出异常: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这街道又是寂静无人,按理说路面上至少该摞起一尺厚的积雪吧?可是现在仔细看去,街道上的雪都被扫到两边,铺地的白灰石粗糙的表面纹理,就算在月光下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