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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很委婉,聪明点的知青却都听出了解远洲的意思,无非是在嘲讽胡文瀚会拍赵队长马屁,上杆子伺候人家傻姑娘呗。
为了什么,知青点的人都心知肚明,胡文瀚是最早来乡下插队的那批知青,如今一行人却只剩下他一个还留在这河西村,这其中的憋屈恐怕不能为外人道也。但清楚之余,大家还是不由感叹了一句,胡文瀚到底是个斯文人,在乡下呆了四五年也就勉强会拍个马屁,要是干脆地把赵队长家的那傻丫娶了,那回乡证明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大家说笑归说笑,也知道不可能,毕竟家庭背景再怎么不济,人家胡文瀚也和宋书玉一样,是打祖国首都过来的,怎么会娶个乡下的傻子?
胡文瀚扶了扶眼镜,倒是没怎么在意笑了笑,“我平时都和大家在一起上工,哪里有时间陪赵小妹玩,不过咱们平时得赵队长不少关照,见到赵小妹多照看下也是应该的。”
一群知青就这样走着说着,才走到村口,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
有哭有笑的,一群人被这声响弄得摸不着头脑。
宋书玉淡淡瞥了眼,只见火光下胡文瀚煞白着脸,仿佛见了鬼一般。
第3章
“娘!小妹在这边!”赵从军跑到玉米地头,红着一双眼激动地看着鱼香:“小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要担心坏了!我跟你说,你以后可别再乱跑了!”
赵从军拿着手电筒,上前一步,手还没碰到衣袖,就见女孩怯怯地往玉米地里躲。
火光照亮了这片玉米地,众人看到女孩身上的衣服滴着水,头发上甚至沾着淤泥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她看着他们,眼神畏惧又愤怒,像是掉进了人类精心设计的陷阱里,被困住的无助小兽。
“小妹,你怎么了?娘都急死了,你快跟我回去。”赵从军还想上前,却被身边年长的李家大爷一把拉住,“三小子别过去,你家小妹怕是掉水里被吓到魂了,等你娘过来再说。”
赵从军一愣,这怎么就吓掉魂了?
李家大爷磕了磕烟斗,道:“我看八成怕是掉小鬼湖了,让你娘明天趁天不亮赶紧去小陆庄,找人过来叫叫魂。”
两方僵持不过半分钟,身后就一阵拨开草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赵从军盯着一副浑然不认识他样子的小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香丫儿!”王春华推开赵队长,抱着鱼香,笑的跟哭一样。
见人已经平安无事,王春华同志先时那股喜悦沉了下去,怒气值一下子飙升,手捶着鱼香骂道:“你这死孩子把你娘吓死了算了!不给你去你非要去!你大姐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还瞎跑呢你这孩子!”
“回家把你这身皮给洗洗,你看你身上臭成什么样了!”王春华骂骂咧咧地拎着鱼香就往家去,赵家几个兄弟见王春华那怒气腾腾的模样,心里齐齐叫糟,就怕晚一会自家傻小妹就要遭受皮肉之苦,留赵队长一人善后,也赶忙回去了。
村口,知青点一群人正打算过玉米地瞧瞧情况,就见赵队长媳妇手里拎着一团红的一闪而过,又过了几秒,赵家几个兄弟也神色匆匆而过。
“……那红衣服的是赵家姑娘赵香?”
“是吧,那一身的水,跟从哪水底爬出来一样。”
不知道谁说了这话,胡文瀚手抖了抖,勉强敛住表情,面色平静地跟着众人一起回去。
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知青宿舍关上门,胡文瀚终于撕下平静斯文的外表,他低着头面色阴沉,片刻后,爆出一声怒吼,狠狠捶了下桌子。
这个老知青宿舍如今只住着他一个人,其他人早就踩着他回家了!胡文瀚再不用忍耐,他也不想忍耐了,他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从床下抽出绳子,吊在房梁上,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盯着知青院的大门。
宋书玉经过这间破旧的的宿舍时,停驻了片刻。
“怎么了?”
“……没什么。”
宋书玉摇摇头,走了两步,突然道:“明天去赵家看看吧,除了娄家那事,我看赵队长平时对大家还是不错的。”
——
河西村再次平静下来,赵队长的家里却仍是一团乱。
赵从文带着两个弟弟赶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自己媳妇和二弟妹伸着脖子站在偏屋的窗户下。
这氛围弄得,三个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声问道:“娘把小妹拎屋里揍了?”
赵家大媳妇林淑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娘能舍得揍小妹?”放你娘的什么大驴屁!
老二家的讷讷道:“娘把香丫儿摁里面洗澡呢,说身上太臭了。”
刚才王春华女士一到家就让两个儿媳打来热水,然后动作麻利地将手里呆傻的丫头扒的一干二净,摁在盆里,洗的时候不免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训。
等给臭丫头从头到尾洗刷了一遍,王春华想拽她起来,却发现这孩子居然赖在水里,两只小眼幽怨地看着她。
气该消也消了,王春华又记起了这是自己放在心坎上的傻女儿,弯下腰细声细语道:“香丫儿快起来,这大晚上的别再受凉了。”
香丫儿不但不起来,还故意当着王春华女士的面拨了下水。
“嘿!给你惯得!”王春华揪着鱼香的两只小耳朵,就把人揪了起来,“赶紧把衣服穿上给我滚回去睡觉,明早起来再跟你算账!”
鱼香笨手笨脚地穿上衣服,又瞅了瞅王春华,好饿,饿死她了!
那小眼神瞅的,王春华这几十年来也没见谁这么殷切渴望地看着她过,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时还不免想起这傻丫头因何大半天没吃饭,接着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鱼香一眼。
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王春华端着水盆推开门,吩咐站在外面的小儿子:“去把宋知青今儿送的麦乳精冲一碗给你妹,这一天没吃饭,别饿出个好歹来。”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赵家两个小孙子早被吵醒了,此时趴在自家娘亲腿边听到这话,都咽着唾沫直瞪瞪地望着王春华。
王春华余光扫了眼两个低着头的儿媳妇,心里叹了口气,又跟着道:“给大牛、二牛也冲一碗。”
两个媳妇这才笑着道:“谢谢娘。”
晚上,王春华躺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小儿子说的话,跟身旁的赵队长讲:“要不是从军跟我说,我都没发现香丫儿今晚回来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往常她再怎么不知事,也没这样过,这李老大说香丫儿是掉小鬼湖丢魂了,我这心里想到这就不踏实。”
那小鬼湖前些年邪得很,平白无故淹死了好些人,有大人有小孩,要说小孩不会游泳掉湖里倒算情有可原,可那几个淹死的大人都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游泳的一把好手,你说邪不邪?再有,这赵振国的堂弟赵振强一年前在外面喝了酒,一夜未归,几天后被人从湖里捞上来,身上被啃的稀巴烂,只勉强能认出个人影,现在王春华看着隔壁老老少少的一家,心里还堵得慌。
赵振国心里也想着这事,他起身给王春华掖了掖被子道:“明儿得问一下香丫儿,她怎么掉湖里的。”
王春华心里一咯噔:“你这是……”
“就问问吧,求个心安,还有,明早上你也别上工了,先去小陆庄找一下苏老婆子,请她过来给香丫儿叫叫魂。你也别急,兴许丫头就是被吓着了。”
这么说着,翌日天未亮,王春华就早早爬起来,在锅里煮了点汤水,撒了面团,等煮开了温在锅里,吩咐大媳妇看着点,就连忙起身往小陆庄赶。哪知走到了小陆庄村口,就看见有人披麻戴孝,王春华被堵在路口随口问了一句,这才听人说苏老婆子昨晚过世了。
这事巧的,王春华晕晕乎乎地回到家,离上工还早着,她吃过饭跟男人这么一提,赵振国望着呆呆坐在窗口的傻闺女,淡淡笑了下:“苏老婆子这是喜丧,咱闺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再看看,实在不行再说。”
王春华也不知他说的再说是怎么个回事,想起他昨天说的,紧着头皮问:“你问香丫儿昨天怎么回事了?”
赵振国愣了下,脸色有点不自然,赵从军从屋里伸出头:“问了,爹问一遍,我问一遍,哥哥嫂嫂连大牛二牛都问了,小妹除了盯着我们看,就愣是没张过嘴,爹还拿糖哄小妹来着,小妹都没搭理他。”
赵振国一巴掌拍过去,“小畜生,找你爹揍呢。”
赵从军躲过去,嘿嘿笑,边笑还边抬了抬下巴,意思要不您去试试?
王春华被这爹俩瞧着,心里硬是生出了那么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