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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稚嫩的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粗糙皲裂的掌心。
一个皱眉。
“卓哥…”晋柳儿声音哽咽地唤道。
书房内灯光未熄。
晋行卓面色冷淡,先是撇开了她的手,后往前走了几步,道,“爹说你刚进了寒水门,新弟子训练定十分辛苦,既然回家一趟,好生歇息吧。”
在等她回答。
明明不过片刻,却似经年累月。
晋柳儿一把拭去了落珠儿似的眼泪,粲然一笑,问,“卓哥,妹子有点事儿要请教你呢。”
“什么?”
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她灯火中明灭迷离的双眸。
“卓哥你为爹爹办事这么多年,想必对不夜城里的人物熟悉的很。你可知不夜城除了赵平还有谁能练出肉蛊来?”晋柳儿意不在问上,她的答案,早就得到了。
“霍谅。”
晋柳儿一怔,反问道,“‘霍亮’?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犹疑了一会儿再抬眼看去,一袭黑衣终是消失在了黑暗里。
灯熄了。
她眼里最后的一丝亮光亦熄了。
若是此时还有未熄之灯,那只能是十二夜宫里的平旦一宫。
三个狭长的人影,一杯凉透的茶。
魏小小这厢坐在椅子上,缩着背,接连咳嗽了几声,面颊异样潮红。他看着眼前亦是相对无话的二人,冷不丁说道,“我封住了心月所有的穴道,连奇经八脉也封了,就算这样,也只能拖延一时。”
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句。
“人蛊…”楼啸天饶有兴味地咀嚼着这二字,反笑说,“原来是为了炼人蛊…”
“师兄……”莫同忆满脸担心,轻声安慰道,“心月那孩子的修为在同辈里是数一数二的,心智自是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一定还有办法的,只要赵平没死……”
楼啸天凝神皱眉,表情甚是严肃,蓦然叹了口气道,“他的命数如此。身中肉蛊者容貌呆滞,行为迟缓,若强行压制,受蛊人则浑身奇热奇痒直至肌肤脓病溃烂……”
失神的片刻,魏小小不经意道,“我见心月受伤就带他回来,有鱼还在墨溪查探,眼下只发现了一个人蛊,几十个尸堆,恐怕人蛊的数量……”话说了一半,转而道,“我明日赶去和有鱼会合,怕是不能等了。”
“可是心月这边还需你……”莫同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恍然事态之严峻,自知废话,忙缄住了口。
“把廖老爷子请来夜宫呆几天吧。”魏小小登时灵光一闪。
莫同忆摇了摇头,眉头深锁道,“一清失踪后,廖老爷子除了平日议事,教练新弟子,几乎不肯多在宫里停留一步。况且他年事已高,怎能再劳烦他去操我们这份心。”
魏小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把晋连孤请来吧。”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说话者正是楼啸天。
当下只听他继续道,“晋连孤的女婿中了邪蛊,他身为岳父,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魏小小“噗嗤”一笑,暗骂师兄这计极好!莫同忆却愁眉苦脸地急忙追问道,“晋连孤杀了秦欢,秦家人现今仍忿忿不平,师兄你把晋连孤请回寒水门,不是没事惹乱子吗……”顿了顿,又道,“当年晋家被逐出不夜城,寒水门早没了他的位置。就算有,也是名义上的,要是明天大张旗鼓地把晋连孤请回来,不是打寒水门的脸吗?”
其实莫同忆一番考虑亦不无合理,只是……
只是他晋连孤想回来。秦家式微,廖家绝后,莫、楼两家人丁单薄,大好时机,焉有不回之理?
楼啸天嘴角倏尔扬起一丝冷笑,而这丝转瞬即逝的冷笑,恰巧落在了莫同忆和魏小小二人的眼里。
最不幸莫若夫妻间的貌合神离,最心寒莫若兄弟间的勾心斗角。
十几年的恩怨情仇,如果能够轻易地烟消云散,滚滚红尘,怕是也没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默默注视着楼啸天的莫、魏二人不约而同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其实白芙儿被杀,也实属不得已……”莫同忆颇有感触的一句,打破了一刹间的寂静,“白老四噬杀成性,还不是因为偷炼族中禁术而走火入魔。相传白银一族男童女童成年之时须发尽白如同垂暮老人,白芙儿一死,这世上再无少年白头之人了吧……”
“逆天而行,咎由自取啊!……”魏小小亦是幡然感慨道,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轻抚了抚心口。这病根伴他多年,怕是祛不了了。想罢暗自苦笑。
楼啸天攥着手中字条,敛眸深思,无可奈何般,将字条摆到了莫、魏二人的眼前。
“唯灵不死,方可解蛊。”
莫同忆本一脸狐疑,一字一字地低声念出后顿觉头皮发麻。
魏小小看前听罢,身躯一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字条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宫里,我猜想也只有晋连孤自己清楚。”楼啸天眼底蓦然闪过一丝寒光,咀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莫同忆咬了咬牙,几乎恨说,“难道就不能让小忧平平淡淡地过上几十年吗,她年纪还那么小……”赠玉时的一席谎言如绕耳畔,“我虽护不了她一世,但若连一时都护不了,有何颜面去见同悲?!”
念及此名,三人心口都是一痛。
连魏小小的眼眶都禁不住湿润了起来,不知是咳嗽带的还是追忆往昔。
“晋连孤,赵平,肉蛊,人蛊,不死灵……”多么言简意赅的计谋啊。楼啸天苦笑。
殊不知从头至尾,字字句句,都一滴不漏地进了窗外人的耳朵里。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霍谅
梦断闻鸡鸣,忽见旭日升。
破晓时分的月池,水天一色,一派红火霞光。
就在这万丈朝霞的沐浴之下,静谧了一夜的十二夜宫重又归于聒噪。
最聒噪的,莫过于热火朝天,炊烟袅袅的隅中膳堂。
刚出笼的白胖胖的馒头包子,蒸腾着乳白色水汽,一碗菜粥,几碟辣莴干、酸萝卜,清淡开胃。饶是如此,心思全放在了担忧上的人儿亦没有食欲。当下一个失神,一碗滚烫的菜粥蓦地洒了一身,小腹上久违的炙热温暖,好似烈阳之光,明媚的却又稍纵即逝的烈阳。
“哎唷小姑奶奶…”
无忧怔怔地看着忙里抽闲为她擦拭的玉嬷嬷,硬生生地把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只听她嗔道,“头几天我看你来膳堂里帮忙干活,麻麻利利的,怎的今天原形毕露了?”说罢一会儿嗤笑,接着说,“行了,你别帮倒忙了,我看你一脸不开心,出去玩吧。要是你师父问起,就说是我放的你便是。”
无忧未及答应,就被玉嬷嬷在一应嬷嬷中间推来推去,自己却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喂喂…小玉你别带着她乱挤啊,厨房本来就不大。”
“哎唷我真服了这一大一小了,清早的玩闹些什么…”
掌勺的元嬷嬷登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面色铁青,涔涔地往外冒冷汗。原是体格肥硕加之一早忙碌,竟体力不支,随即头晕眼花,猛地抓来一个馒头,一番囫囵后面色渐渐红润开来。
“嬷嬷,嬷嬷,你等等…”无忧死死地抵住门槛,央求说,“嬷嬷你别再赶我出去了,你就让我在这呆着吧,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说罢,那轻按她肩膀的双手忽然一滞。
摇了摇头,仿佛无可奈何一般,“我听闻楼家小少爷受伤了,你今天一大早回来就二话不说埋头进了膳堂,怕是守了一夜吧?”
无忧但觉鼻头一酸,湿润的眼眶即刻模糊不清。
深夜清冷的日出之宫,寂如废水的月池,摇曳在冷风里的沿岸垂柳……
昨夜之景,恍恍惚惚。
“守了一夜又怎样,门口的师兄还不是不肯我进去…”无忧哼了一声,不满地咕哝道。
“傻姑娘,那日出宫里都是些糙老爷们儿,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进去作甚?”玉嬷嬷佯作打趣道,继续说,“况且小少爷他中了蛊毒,旁人近不得,万一有人因此被牵连,日后小少爷好了,自己也过意不去啊。”
玉嬷嬷一番言语情真意切,句句在理,无忧紧咬下唇,终是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相对良久,背后是锅碗瓢盆尽相交错的喧嚣。
不甘心似的,无忧眼神怯怯地注视着跟前神色从容的嬷嬷,心想其经历的风雨沧桑亦定胜她百倍,犹豫片刻,问道,“嬷嬷你在夜宫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医仙类的人物能够解蛊毒吗?不夜城那么大……肯定有很多聪明人。”
玉嬷嬷凝视着那双饱含期待的双眸,心下不忍,幽幽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