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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晓时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Yvan的相机,目色呆滞无光,仿佛并没有看到车祸发生后的一片惨相,只是一时找不见Yvan了……
不过很快,肆晓时就接受了这件事。
终究在Yvan离开人世的时候,肆晓时还是在。
她曾想躲避这样的场面,毕竟她并不能改变这一切,又无法为对方展现出更多的悲伤。可如今还是面对了,竟是五味杂陈的感觉,复杂到难以想象。
有难过悲伤,有先知坦然,有固然冷漠,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激越……
苏以的声音从身后徐徐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包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惊呆了吧?”
苏以说着,从她身后绕到眼前,一袭黑色外衣在风中波荡,为浮躁夏日带来郁沉之感。
肆晓时叹了口气,尽量不去看那片已经被交警围起来的现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的?”
“知道什么?”
“他死的时候,我注定要在场,是么?”
“并不是哦。”苏以从口袋中掏出那个黑色小本本,翻开指定一页后,将自己的神器刀锋一行字上:“周友成,45岁,出租车司机,家中有一妻一女,一生庸庸碌碌,以生存为本,并没有做出什么对社会有价值的事……”
苏以很快翻过一页,上下扫了几眼后,惊喜地提高音量:“哦!有一个罪行,三十二岁那年送一个乡下女孩去外地,趁夜路将女孩奸污,啧啧啧…畜生!居然让你活到现在!”
肆晓时知道他是在记录那个司机的生前行径,可对她来说,那个司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不过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肆晓时觉得,多听听也好:“Yvan…魏思远的呢?”
“你想知道么?”
“反正你都要说,司机的都可以告诉我,再告诉我一个,也没事吧?”
苏以嗔笑,狐狸眼从左荡到右:“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知道?”
肆晓时不过是好奇,毕竟是和自己刚刚表白过的人,即便她是神女无心,也会偶然好奇,襄王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一般般,只是好奇,就算…想吧!”
苏以哈哈笑起来,一抬手勾住肆晓时肩膀,另一只手晃荡起手中神器,眼见那司机刚要偷偷跑走的灵魂被卷到苏以袖中,还愤愤地喷出一声狂叫。
“宝贝!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没看见么,那车上,只有禽兽司机一个灵魂。”
“啊……”肆晓时这时望向车祸现场,果然不见Yvan。
再一低头,手上的相机登时化为灰烬。
苏以这时将小本本往前翻了几页,照着念道:“魏思远,二十六岁,单身,家中有父母二人及一姐,自由职业摄影师,一生有所热爱,不过在个人领域上并没有优越建树,因此也算…庸庸碌碌!看性格和人生经历么,倒确实很清白,感情生活只有大学时一个女朋友,交往两年因对方劈腿分手,还有就是临死前对你有感觉,可惜了…哦!对了,他的死亡时间是今日凌晨五点三十六。”
肆晓时迟疑着望向苏以:“那我刚刚看到的人是……”
“小宝贝反应很快哦!”苏以说着,还手欠地揉起肆晓时刘海儿:“没关系啦!你又没少见鬼不是么!不怕不怕啦!”
“……”
第44章
回去路上; 苏以告诉肆晓时,她今天看到的Yvan; 其实连鬼魂都不算,顶多算是一个“魄”。
原来,人真的有三魂七魄; 加在一起,才能变成完整的鬼魂。
苏以早些时候去回收Yvan的灵魂时,本来都收好了的,可Yvan作为鬼魂醒来后; 却和苏以嚷求离开; 说他今天和一个女孩约好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见对方一面。
苏以当然知道他说的女孩是谁; 也明白地和他透过底:“小子我告诉你; 那女孩是我的相好; 家里还养着一根老油条,你没戏的,百分百没戏的,这一面真的很没有必要,你以为她想见你?其实她只是想做个好人。”
Yvan却不信; 死活都要苏以放他去和肆晓时见一面。
但鬼魂一旦跑出了死亡之地; 就会像太爷爷一样,无法被死神顺利回收。之前醒来后就马上离开死亡之地的林惹也是一样,只要林惹当时不回去; 就此便会成为孤魂野鬼。
苏以为了杜绝这样的事发生,本不想理会Yvan,可又一想,最近他捅出的篓子有点多。去年的集中大会上,每一季度的业务评分他都是全死神部门最低,要是再收到鬼魂投诉,自己指不定下个一百年,就要去死神后勤部给那些人事部垃圾们倒垃圾去了。
于是苏以妥协了,放出Yvan的一魄,让对方和肆晓时来见了这最后一面。
当然结果是被拒绝了,好在Yvan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就不再纠结。车祸只是作为一个契机,与肆晓时分开后,他就回到了苏以的怀抱。
以至于,肆晓时之前对Yvan的各种“中央空调”猜测也因此不攻自破,对方着实是个又帅又好又喜欢自己的完美男孩。
唯一没想到的是,生命中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她却直挺挺地错过了。
果然有些人注孤生,也是怨不得人的。
隔天,肆晓时看到了Yvan姐姐Linda发布的朋友圈:弟弟,愿天堂有你所爱。
一时百感交集,很快到了交稿时间,说好要给对方画的杂志插图也没搞出来。
思忖再三,果断退出了Linda的公司群。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去牵扯这些事,没办法去做和Yvan有关的工作,没办法去面对Linda,面对一个刚刚失去家人的人……
她不想被其他人影响,再次勾起任何和自身有关的脆弱。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之后一段时间,肆晓时陆续梦到外婆。
很奇怪的是,明明离开了很久的人,在梦中永远像活着一样。
阳光透过窗口藤蔓,将疏离柔和的光芒洒在床单上,坐在老房的大床上,外婆盘腿和自己微微笑着,似乎在说什么话,应该是对未来的憧憬吧。
如果毕业的话,自己可以在家附近的杂志社找个固定工作,工资也许不会很高,但是省吃俭用,足够养育自己和外婆。做够两年小喽啰,再换一家小点的杂志社,对的,小一点的杂志社自己就会显出更多才能,工资就会更高点,自己和外婆就会更好过了。
那时候有外婆,肆晓时似乎从来不去希图什么爱情。多余的感情对自己来说无非是烦恼,她本来也想着,这辈子有外婆就够了。
怎么当初就从来都没想过,外婆年纪很大了,她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呢……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时,肆晓时都会傻乎乎地躺在被窝里发好久的呆。她在仔细去回想梦中的感觉,将现在假想成外婆还在世的光景。
可很快,这间屋子,一切的现实,就将梦境冲散了。泪水跟着在眼角化开,恶化成无边无际的绝望。
梁正年总会在这种时候如风般飘过来,没有任何温度的脸庞凑过来,带着独一无二的温柔:“我在。”
肆晓时用力捏了下鼻子,偏身倒入梁正年怀中:“我本来以为,我什么都没了。”
“现在我在。”
心头一暖,像有粉红色的柔软云朵忽然压在上面:“你怎么不早点出现呢?你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过的。”
梁正年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熊孩子:“怎么过的?”
外婆刚刚离开的时候,多少次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所爱的人,没有爱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生与枯骨有何异同呢?于是站在学校的露台上,舅舅家的天台上,没有围栏的河岸边……
“我也差点自杀呢。”
梁正年神色微澜,抬手捂住肆晓时的嘴:“不要,千万不要,看看我……”
肆晓时抬起目光,果真看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叹了口气:“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生……死惨惨的例子,告诫你千万要珍爱生命,谢绝轻生。”
肆晓时掰开他的手,淘气地抬杠:“你这样子挺好啊,一百多岁了还这么帅,吃什么都能饱,又不用交房租……”
本来是玩笑,结果说着说着,肆晓时又羡慕起梁正年……
梁正年忙打断对方思绪:“你不知鬼魂对成为人的渴望,那是无法避免也无法解决的,也许你的痛苦会被时间治愈,可我们只会,越来越煎熬……”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像植物渴望土壤一样,对生的渴望。”
“可我看太爷爷的样子,不煎熬啊。”
“他是个什么东西啊……”梁正年一想到太爷爷,就满脸地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