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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还好吗?”
“没……没事……嘶……疼啊。”
纪寒星原本担忧得要命,看他模样实在又怂又惨,忍不住笑出了声。李顾看着看着,也跟他一起笑起来,身上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一直到很晚,老村长才回来。纪寒星早些时候被纪知青接了回去,李顾一个人趴在屋里,终于能没什么顾忌地哼哼唧唧一下,很快听到门响,动静像是村长。李顾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只好又埋头在枕巾里假寐。
老村长白天累得很到位,此刻李顾能听得出他脚步有点沉。
村长走过来掀了掀李顾自己扒拉上去的被子,察看了一下他伤势。李顾内心更郁卒了,早知道就不装睡,还能维护一下自己屁股的尊严。
村长靠着床边沿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小子,知道你没睡。今天是不是打得疼狠了?”
李顾抬起已经被枕巾印出花的脸,朝老村长看过去。人生有许多事都是这样的,没人问的时候咬咬牙就能挺过去,被人一关心,反而觉得情绪汹涌难以克制。李顾原本憋了一口气勤等着要呛回去的,可他跟纪寒星待了一下午,那点气早就消了,只剩了一点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委屈。他怕自己不争气想哭,侧过脸嗫嚅了一句:“也没事儿,我好起来可快了。”
老村长哼笑一声:“是,就你皮实。”
李顾下意识想顶个嘴,看到老村长磨破的鞋边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
过了许久,老村长才开口:“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认字还没喂猪来得有用?”
李顾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村长替他捋了捋枕巾的边角:“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喂一头猪,明年到时候就能宰了,供好几口人吃上一阵子,这是看得见的。你现在读书,读到明年,可能别人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变化。但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就是不一样的。我嘴笨,跟你讲不出大道理,但是你可以自己看,村里这些人的活法,有哪个是你想要的?你觉得读书没用,读书就不能给你想要的。你觉得读书有用,将来这就是你的一条路,跟别人不一样的路。”
李顾嗓子发紧:“我知道了。”
最终村长还是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出来,批准李顾做完作业和吃过饭有多的时间可以去挑石头。
但这老东西没忘记公报私仇,硬说李顾是没有编制的黑户,中晚饭不给他补贴。李顾简直要气乐了,就没他这么惨的,上赶着白给人干活儿还老是遭嫌弃。
纪寒星勾勾他的手:“哥哥,我可以去给你送饭。”
李顾什么气都没有了,伸手揉揉他头毛:“我们星星最好了。那地儿灰尘多,你别过来。”
小纪老师
李顾伤的地方比较尴尬,前头几天裤子都穿不上,屁股蛋被布料一摩擦就疼,只能憋憋屈屈在小床上趴着养伤。
其他的未成年照常去念书,村里但凡能动的老残队伍也都被动员去修路了。纪寒星是个例外,纪知青课上讲的那些他早就学过,当然也不是能去修路的体格,所以现在是个真正的“闲人”,就顺理成章被拜托来照看李顾。村长临走前蹲下来郑重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很有革命同志交接重要文件的风范:“李顾就交给小纪老师了。”纪寒星自觉得到了莫大的重视,眉眼愉悦地弯起来:“保证完成任务,村长放心吧。”
纪知青看他这小大人模样也觉得好玩,捏了一把他的小脸,临走前又交待他一遍,答应了要照顾好别人就要坚持到底,每天擦药、热饭、陪病人说上几句话,一样都含糊不得。纪寒星点点头,老练道:“我明白,说话算话嘛。”
李顾可算是因祸得福,得知每天可以对着一个白面捏出来似的娃娃心情好得不得了。早饭是村长给做的,他离开不一会儿,纪寒星抱着一摞书本过来,找了个高点的板凳当桌子,有模有样地码放整齐。兜里还揣着兔子奶奶给的小零嘴,都是些山里水果晒出的果干蜜饯,见到李顾毫无保留掏出来都分给他。
纪寒星在村里还没待多久,平时跟人接触也不多,除了经常给他东西吃的兔子奶奶就是对这个经常去家里打水干活的人印象深一点,接到这个任务他是开心的,老远就叫了一声“李顾哥哥”,李顾光着屁股直起上身,努力向窗外伸着脖子,脆生生答应了一句。
李顾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纪寒星跟山里小孩不一样,怎么看怎么乖巧精灵,要是自己有这么个亲弟弟就好了。再一想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有个弟弟恐怕也得跟自己一起当孤儿,便想着要是将来有个这样的儿子也不错,自己肯定会很疼他。
不过当李顾看清他搬来的一堆书时,心情就松快不起来了。纪寒星为了不耽误他学习,每天照样把纪知青的教学内容搬过来不说,还额外拿了一本自己在看的唐诗宋词过来,外加古文观止一本。看得李顾额角青筋直跳。
这些在山里算稀罕玩意儿,李顾眼里天书一样的存在,他觉得那里面的东西自己半辈子恐怕也读不懂。纪寒星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每天给他讲完课程,外带教一篇古文。他俩基础完全不一样,纪寒星接受的启蒙教育是这个,古文信手拈来,大半是会背的,只不过年纪太小不见得都能写全,现在才找了书来看。李顾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古文了。纪寒星就自己念一句让他跟着念一句,再逐字解释给他,然后便要李顾熟读成诵。
这还不算真正难熬的,吃过午饭要给屁股上换药。李顾擦的是兔子奶奶配的草药膏,先要拿温水洗掉原来的,擦干了再上新药。纪寒星十分尽职打了水,李顾看他抱着一个足够给他自己洗澡的盆过来又是感动又是窘迫。想直说又怕打击到小朋友的积极性,咬了半天后槽牙才开口:“那个,星星啊,洗洗擦药这事哥哥自己来吧。”
“为什么呀?”
“因为……”话没说完,屁股上一热,纪寒星已经拧了热毛巾给捂在他伤到的地方了,李顾“老脸一红”。
“因为什么?”纪寒星又问。
“没……”李顾说不出话了,他决定趴平了不要挣扎以免露出更多部位:“哥哥就是怕你累着。”
“我不累啊。”纪寒星拿起毛巾,小心仔细地擦掉昨天留下的药的痕迹,再均匀地给抹上新的药。
李顾脸埋在枕头里,彻底地获得了羞耻心这种新鲜玩意儿,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山里小孩七八岁时候光着屁股跑也正常,李顾以前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但面对纪寒星,他总觉得衣冠楚楚才更适合跟他站在一起。
上午学了新字换了药,下午背了好几个小时古文,纪知青来接纪寒星回去的时候,李顾那点脑子已经被塞得有点不够用,整个人都恍惚。道了别之后,纪寒星从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哥哥,明天早上吃过饭我还会来的。”
李顾开心:“好,哥哥等你。”
纪寒星也很开心,补上一句:“我来给你报听写。”李顾盛情难却:“……哦嘿嘿,好……好……”
很多年后,公司刚起步的李总去谈单子,对方是负责招商的副市长,出了名的难搞。李顾一杯杯陪他喝下去,直到醉得不省人事。清醒之后却得知已经拿下了这个生意。李顾一头雾水,秘书告诉他,您喝醉的时候背了整篇滕王阁序,副市长说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意人。
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李顾后来想,村长那时候的比喻说得不全对,认字和喂猪的意义是没有办法相比的,他“吃”下去的东西不是饲料,而是特殊的、可以融进他的精神和骨血里的东西,可以让他成为跟原来不一样的,更好的人。
第三天头上,李顾终于能下床了。除了背书,纪寒星也开始教他写字。在这个小老师的督促下,他的字依然丑,笔画却清晰起来,连纪知青看了也说这是一种非常努力的写字风格。
李顾自己能动,就说什么都不再让纪寒星碰灶台,他对纪寒星第一印象太深刻,总觉得纪寒星就是民间传说里面,仙女用雪或者云捏出来,一口仙气吹活了的小娃娃,唯恐这人间的物件使他磕着碰着。到了饭点就把纪寒星按在小板凳上坐好,自己提了裤子僵硬地挪到厨房,蹭着灶台给两人热上饭。
纪寒星吃得少,李顾也觉得米太硬了怕他不喜欢吃,隔天去抓了两根苞米蒸上。纪寒星像只小仓鼠一样抓着玉米棒子啃,李顾心满意足,伸手给他擦掉不小心沾上的玉米粒:“好不好吃?”
“嗯,好吃,”纪寒星抓过另一根给他递过去:“哥哥也吃。”
李顾笑了笑:“哥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