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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前世,那种种绮丽的梦境,种种酥入心田的渴望,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见到那中年文士转身离去,陈容腾地一声跳下马车,向他冲去。她冲到他身后,把那香囊送入他手中,匆匆福了福,颤声说道:“陈氏阿容,卑微之人也,怎配消受七郎体己之物?君还是拿回吧。”说到这里,她头也不抬,转身便向马车冲回,明明是拒绝了人家,她却像是在落荒而逃。
中年文士挑着眉,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低头看向香囊,呵呵一笑,低低说道:“这世上,竟有对七郎的示好无动于衷的女郎?倒也有趣。”他又说了‘有趣’两字,转身哼着歌,向殿中返回。
马车驶动了。
车外,一直呆在外面,并不知道王仪曾向陈公攘提过亲的尚叟嘟囔起来,“这琅琊王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既不愿意纳我家女郎,又送什么香囊,难不成,便是想这样胡乱玩一玩?”
他的嘟囔声,并没有传入陈容的耳中。此时的陈容,呆呆地倚在榻上,双手绞成一团,清艳的小脸上,一时明亮异常,一时又露出沮丧之色,分明是被搅碎了一池春水……
马车向外面驶去。
格支格支,车轮在积雪上滚动的声音转来,银白的雪光,映照着天上的明月,透过车帘缝,照在陈容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哗地一声把车帘拉开,让那刻骨的冷风,吹去那乱如丝麻的心,吹去脸上的红晕。渐渐的,她的双眼恢复了平静。
马车驶向了侧门。
望着那大门的拱门,阿容突然说道:“叟,走前门吧。”
“是。”尚叟应了一声,驱着马车绕了一个弯,改向正门而去。
他一边驱着车,一边好奇地回头望向陈容方向。见到月光下,雪光中,她那美丽的小脸上,嘴唇抿成一线,显得格外倔强,便按下心底的好奇,没有开口询问。
从侧门驶向正门,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一过,陈容的脸上,羞喜之色尽去,眼神中清明一片。
马车靠近正门处时,陈容伸出脑袋,朝着那门房所在的方向瞅了又瞅。不一会,她便从几个高壮的护卫旁,看到了一袭青衫,端正温和的张项。
马车慢慢地驶近了。
众人听到马车滚动声,同时回头看来。见到是陈容,有几人,眼都亮了。
这几人中,包括张项,他正目不转晴地看着陈容,嘴角含笑,眼神中带着赞赏。
陈容也回望着他。
就在张项有点诧异地看向她的眼睛时,陈容慢慢地,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甚是妩媚和明艳。
前世时,陈容对着铜镜练过无数次,一心只想凭着这笑容,改变冉闵对她的恶感。这是女人诱惑男人的笑容。
张项明显一呆,他定定地看向陈容。就在陈容的马车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他突然低下头来,向后退出半步。只是半步,他便躲在了一个高大的护卫身后,隔绝了陈容看向他的视线。
陈容一怔,慢慢垂眸,收回了头。
马车驶出了正门。
走出大门十几步远后,陈容回头望去,她看到的,依然是一群高大的护卫,和属于张项的一片衣角。望着那衣角,陈容苦笑起来,无力地想道:我丵操之过急了。只怕我那一笑,不但没有让他心生绮思,反而还会对我这个人,存了几分疑惑和不屑。想着想着,陈容长叹一声,突然意兴索然。
尚叟听到她在叹息,不由侧过头,问道:“女郎,可有不适?”
陈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摇了摇头。
马车格支格支的滚动声,在暗夜中,唱出寂寞的乐音。
这时,尚叟低声说道:“女郎,既然七郎有意,你还是嫁他吧,相信他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以后的妻子欺负你的。”说是这样说,尚叟的声音中,却有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茫然。
本来,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的,不料过了一会,陈容低哑的声音传来,“做他的妾,不如嫁冉将军为妻。”
尚叟马上应道:“女郎三思啊,冉将军是家族给阿微准备的,你抢了来,会激怒家族,以后有个什么事,便没有了庇护。”
再一次,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时,陈容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叟,我不会的。”声音沙哑中有苦涩。
马车回到了陈府。
第二天果然是一个大晴天。天空中那轮白日,照得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按下来的四五天,一直是大晴天。
这几天,陈容一直呆在自己的院落里,寸步不出的。
这一天,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对陈容行了一礼,笑道:“女郎,外面有人送来请帖呢。”
请帖?陈容天天都接到请帖,她伸手拿过,随意一瞟。这一瞟,她给怔住了。
上面有一行极俊逸的行书,“午未之交,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与卿曾约,盼卿再至!”
是王七郎!一定是王七郎!陈容并没有见过王七郎的笔迹,不过与她曾经相约过阳水之滨的,只有他一人。
陈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这几天,她虽然闭门不出,可一静下来,便会想到那张俊美高远的脸,那双浅浅而笑的双眸。
陈容压下心底涌出的轻快,那自拒绝了他的香囊,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惆怅更是一扫而空。
她腾地站起来,小脸晕红的大声叫到:“叟,备车!”
她刚刚叫出,平妪便伸头过来,问道:“女郎要出门了?”
陈容犹豫了一下,她垂眸看向塌上的请贴,伸出小手,把那一行字抚了又抚,抚了又抚,这时的她,脸色时白时红,显然挣扎得厉害。
好半响,她慢慢抬头,应道:“是,我要出门。”说出这句话,她便用手按在胸口,喃喃说道:“老是思前顾后的,活着也没有什么趣味啊。”
平妪诧异地望着自宽自解的陈容,好奇起来,她朝着塌上的帖子一瞟。虽是奴仆,平妪因是专门伺候陈容的,这种贴身之仆,也是贵族们的颜面,因此,在陈容父亲地要求下,她也络续识了一些字。
陈容见到平妪朝那请贴看了又看,脸一红,心一乱,伸手便把它拿起,拢入袖中。
她急急向外走去。
现在就是正午时了,马上便到午末之交。
陈容走出时,尚叟正应声过来。陈容一看到他,便叫到:“叟,备马车吧。”
“是。”
天气晴好。
南阳街中,积雪尽化,泥泞处处,只有那些沟壑深处,还有一些白色的残痕。
陈容扶着袖中的请贴,饶是一再拒绝,那红晕还是爬上了双颊。
慢慢的,马车驶出了城门。
马车继续向阳水的所在驶去。
随着时间流逝,四周转为安静,人声渐去渐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叟叫道:“女郎,到了!”
陈容从马车中伸出头来。
这一看,她蹙起了眉头,这里没有人啊。奇怪,上次明明是在这里与王弘,桓九郎他们相见的。
陈容四下张望了一眼,朝着前方人影绰绰处说道:“叟,往那里走吧。”
尚叟应了一声是,驱着马车,向前方驶去。
一靠近,陈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望着那些人,道:“也不是。”
尚叟也皱起了眉头,他喃喃说道:“下了大雪刚刚融化。湖中寒风刻骨啊,我就说,王弘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游湖。”
这话一出,陈容一凛,她马上应道:“叟,掉头,我们回去。”
她这话刚刚出口,一个粗哑的大笑声便从林后的山坡下传来,“美人儿很性急啊,这么早就赶来了。奶奶的,你爷爷差点慢了一步!”
陈容大惊,她急叫道,“叟,掉头。”
一边说,她一边向前一仆,把一出门便习惯带着的马鞭拿到手。
“来不及了。”
这次笑着的,是一个瘦小的汉子,这人苍黄着一张脸,正睁着一双老鼠眼打量着陈容,嘎嘎笑道:“那人说得不错,果然是个尤物。”
他双眼粘在陈容高耸的胸脯上,流着口水嘿嘿笑道:“奶奶的,老子长得这么大,都没有玩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在他说话之时,山坡下迅速地跑出了六个汉子,而早就站在不远处的那二三人,也向这边急急跑来。
尚叟大惊,他连连挥动马鞭,吆喝道:“驾——驾——”
喝声连连中,马蹄翻飞,向前冲去。
可这地面不同于城中,那可是黄土地,刚刚融了雪,地上泥泞甚厚,马车一冲便是一歪,哪里跑得动?
车轮陷在泥中,怎么也拔不动时,那六个汉子,已呈四面包围之势,挡住了马车去路。
尚叟急得汗出如浆,他颤声叫道:“驾,驾——”右手长鞭连甩,已是死命地抽向马腹。
可他越是抽得急,那马车越是颠得厉害,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