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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和小白龙在梁公庙前下马,急急进入庙门。梁公庙的规模比昭仁寺小些,但却更为破败,能住人的地方,只有庙侧的一栋香火道人住宅。
小白龙走在前,推开了虚掩着的朽木门,叫道:“鲜于前辈修罗姹女曾经在昭仁寺现身哩!”
西海怪客端坐在破蒲团上,闭目垂帘打坐,不言不动,没有任何表示,似乎对小白龙的话充耳不闻。
两人不知有变,大踏步入室。
“鲜于前辈。”秋华大声叫。
西海怪客寂然不动,似乎已沉沉入睡。
以一个练武之人来说,这种反常的现象,是决不可能发生的,即使是午夜入睡时,风吹草动也会令人警觉,何况在大白天,怎么连叫数声,西海怪客仍未醒来?
“咦!”小白龙讶然地叫。
秋华一纵而上,伸手在西海怪客眼前一晃。
西海怪客毫无动静,安坐不动。
“咦!他……”
“先别动他,左右看看有何可疑处,老前辈已经死了。”小白龙悚然地说。
秋华心中一懔,提高了警觉。
住处破败不堪,仅可聊避风雨,地面积满了半寸厚的尘埃和鼠粪,漏雨处冲成不少水线,四壁蛛网尘封。西海怪客安放蒲团的八尺圆径内曾经清扫过,自房门至坐处,只有西海怪客的靴痕,和打狗棍所点的遗孔,并无可疑的第二人足迹。
两人先从西海怪客的遗体附近察看,一无所获,然后细察唯一可通向屋外的木窗。木窗原已钉死。但年深日久,本板已经腐朽和裂开,最大的裂孔足有海碗大。
“我到外面看看。”秋华说,出房而去。
窗外是一座废园,满园荆棘,枯草萋萋,人如行走其中,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果然不错,从西北角直达窗下,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来人似乎十分小心,每一步仅相隔三尺左右,从枯草荆棘被压的形迹看来,这人并没打算掩去形迹,不然便不至于用踏而不用探。可惜的是枯草荆棘太浓密,只可看到踏下处,而无法看到靴痕,无法分辨来人是男是女,更无法判断来人的身材。
秋华循遗迹一步步细察,直抵窗下仍然毫无线索。
他的目光向上移,突然眼前一亮,向里面叫:“任兄,你出来看看。”
小白龙急急出屋,奔到问:“老弟有何发现?”
秋华用手向窗上一指,说:“你看,这是不是手指印?”
这一块木板上端向内倾斜,并向右略行倾倒,露出一处大逾饭碗的裂孔。由于上端倾斜,因此积尘甚多。左面的一块窗板,右侧无尘,显然这两块窗板原是相叠一半的,最近被人扳开了。积尘的木板上,清晰地留下了两个指印,一看便可知可能是右手食中二指的第一节。可惜积尘甚干,没有指纹留下,在中指的外缘,似乎有一道凸痕,可能曾经受过伤,手指的皮韧厚而有韧性,愈合时疤痕凸出而不向内凹。
小白龙伸手在指痕上虚量,脱口叫:“是女人,手指纤小,不会是男人。”
秋华就破孔向内瞧,室中一目了然,缝孔的部位,正对着西海怪客的右侧。他用手在破缝孔试了试,断然地说:“来人是用暗器袭击的,相距仅一丈四五,正是暗器最有效的距离。任兄,西海老前辈打坐时,不知会不会练气?以他老人家的造诣来说,如果在练气,普通暗器毫无用处,而身右也没有致命的要穴,除非……”
“除非耳后的藏血,或者射中太阳穴。”小白龙接口道。
“但……但相距这么近,老前辈决不至于毫无警觉的。咱们和老前辈分手,前后不到三个时辰,而且是大白天,这人踹草而来,老前辈岂有不知之理?”
“咱们先看看老前辈的右太阳穴和藏血穴,便知猜想是否有误了。”小白龙说,立即离开。
秋华仍在察看,目光向后移,突然发现在西面两丈外,有一处草丛向下凹落,更远处约在四丈外,也有一处凹痕,但更为小些,五丈余也有一处凹痕,草显得有点乱。
他心中起疑,本想前往察看,但小白龙已经走了,他只好放弃察看的念头,跟着小白龙入屋。
西海怪客的右太阳和右耳后下方的藏血穴,皆没有被击的痕迹,太阳穴是弱点要害,禁不起打击,藏血穴是大动脉所经处,被击伤足以令头部失血,也是致命要害,从侧方袭击,只有这两处是最佳下手部位。胁下虽也有要害,但西海怪客的手臂足以保护双胁,袭击头部,一时不会致命,西海怪客的死状就不会如此平静安祥。
两人花了不少工夫,遍查西海怪客全身,但他们失望了,找不到任何足以致死的伤痕。
小白龙大惑,苦笑道:“老前辈年仅花甲出头,练气有成,艺臻化境,龙马精神矍铄不减盛年,怎会无缘无故坐着逝世?怪事。”
秋华细察西海怪客的五官,问道:“任兄,修罗姹女会不会使用毒香一类玩意?”
“不会的,侠义门人从不使用这些下三滥玩意。”小白龙斩钉截铁地说。
“但……但好像是中毒。”秋华说。
“你找到征兆了?”
秋华将西海怪客的眼帘拉上,说:“任兄可以看看。如果是正常的死亡,瞳孔该是散光现象。你看,老前辈的瞳孔缩小得几乎看不见了。”
“唔!眼珠白得可怕,恐怕真是中了一种化血的奇毒哩!”小白龙说。
秋华再详细检查西海怪客的鼻孔,跌脚道:“老前辈确实是中毒,鼻涎已将鼻孔凝塞,必定是一种可怕的毒烟。”
“咦!难道是江湖上玩毒享誉武林的毒娘子不成?”
“不对,毒娘子今年初春在京师留连,后来与赛红线北上泰
山,与泰山的红俏仙姑聚首,按行程,她决不可能前来西北一现芳踪。”
“那……那又该怀疑谁?窗外留下的指痕是女人的,用的是毒香一类玩意,除毒娘子有此悄然接近的艺业,以及如此歹毒的毒物外,没听说过谁还有这种能耐。”
“任兄毫不怀疑修罗姹女。”
“按情理论,没有怀疑她的理由。西海怪客是武林耆宿,是游戏风尘的侠尘英雄。修罗姹文是侠义女英雌,嫉恶如仇,宵小闻名丧胆,黑道凶枭称她为黑煞女魅,恨之切骨,按理,她决不会有杀害西海老前辈的理由,因此兄弟没将她列入疑凶。”
“我想,咱们先查一查附近是否有可疑的武林人物出现过,尤其须注意女人,自然不放过修罗姹女,务必找出些少线索来,以免鲜于老前辈含恨九泉。”
“好,咱们先替鲜于老前辈收尸,然后分头进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小小的宜禄镇,居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呢!”
秋华刚搬动西海怪客的尸体,突然想起一事,叫道:“怪!
老前辈的打狗棍呢?”
打狗棍不在,显得有点不合情理。那是一条黄竹打狗棍,产自江南,是西海怪客旦夕不离身的兵刃,怎会失踪的?来人并未入室,那么,打狗棍到何处去了?
“咱们先将鲜于老前辈的遗骸安顿下再说。”小白龙说。
两人找到一把尚可派用场的锄头,在庙后的空地中挖了一个坑。江湖人对身后事从不重视,臭皮囊的下落无所顾忌,沟死沟埋,路死插牌,能入土已经是不错的了。
花了好半天工夫,方弄停当,堆起了一个土馒头,用木板刻字做墓碑,刻的是:“西海怪客鲜于前辈讳昆之墓。武林后进任家宏吴秋华同敬立,大明永乐十年三月三十日。”
小白龙拭净手上的尘土,一面整衣一面说:“老弟,咱们是否立即开始找寻修罗姹女的踪迹?”
“兄弟认为早些找比较好些。鲜于前辈是家师的故友,而且他老人家要收兄弟为寄名弟子。他老人家被人所害,兄弟必须将真凶找出来。”秋华恨恨地说。
“修罗姹女或者其他的武林人,恐怕不会在镇中落脚,极可能在附近隐秘处藏身,这样吧,你往南,我往东,咱们仔细搜一搜十里以内的可疑处,入暮时分,咱们在昭仁寺会合。”
“好,如有发现,请不必打草惊蛇。”
“我先走一步,小心了。”小白龙答,首先离开坟墓。
秋华一面整衣,一面沉思,对打狗棍的事始终难以释怀,自破窗孔向外望,自语道:“窗在正西,风却从东北来,用毒烟不易得手,太慢了。那么,暗算的人可能怕被发现,必须用可自爆的毒弹射入,移动木板时便需将毒弹发出。木板移动,西海老前辈岂能一无发现?”
他再沉思片刻,忖道:“会不会是老前辈轻敌,不知来人怀有歹毒的暗器,发现有警,信手将打狗棍掷出想吓走来人?”
他一跃而起,突又倏然坐下,取出一把飞刀向破窗孔掷去,跃至窗下观看飞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