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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惊叫,撒腿便跑。
翻天鹞子的左耳也缺了一半,发狂地支着拐杖跳跃,一面狂叫道:“二弟,等我一等。”
展翅大鹏不等他了,发足狂奔。小径蔓生着短草,走路时不易看到草中有物。奔了百十步,他没留意草中藏了几个韧藤制成的圈套,一不小心,右靴尖踏入圈套中,再起时恰好被圈套勒住,身不由己地向前栽倒。
“哎呀!”他惊叫着仆倒在地,心慌之下扭身挣扎,糟了,上身向下急滑。
下面是下沉百十丈的山溪,坡度相当陡,只生了一些藤蔓和茅草。他发狂地抓住了两把草,阻止身躯下沉。
还好,圈套是用小木棒钉系在地上的,脚被套住,却无法将韧藤拉断,把他倒挂在那儿,也救了他一条贼命。
如在平时,这种小巧玩意对他根本不生丝毫作用,但目前正在心慌意乱中,既怕后面有人赶来,又怕鬼魅找他的麻烦,小巧玩意同样令他吃不消。
他手忙脚乱地向上爬回路面,拉断圈套发腿狂奔。刚跨出第二步,“噗”一声后脑被一块小石击中,“砰”一声再次倒地,立即昏厥。
秋华在路旁的乱草中暴起,摘下他的背囊,取出首饰箱和黄金,将两块石头放入包好,仍然系在他背上,一掌拍活被制的昏穴,悄然溜走。
后面的翻天鹞子还在第二座山坡后,不知怎地,右大腿刺入一枚寸长的尖刺,痛得他鬼叫连夭。右腿的膝盖骨本就被秋华弄碎了,右腿已废,大腿再有利刺刺入,想得到滋味定然不好受,跌倒在地手忙脚乱,急急找到被刺处,咬紧牙关将刺拔出。
忙乱中,换了人皮面具,变成青面獠牙恶鬼的黑煞女魅,从小径下方的草丛中向上徐升,伸手取走他的拐杖,退回原处隐起身形。
他拔出刺,居然敢仔细观看。那是极为平常的树刺,各处的荆棘丛中皆可找到,怪的是怎会刺入他的大腿?他并未经过长有荆棘的地方呀!
他丢掉刺,恨恨地咒骂道:“时衰鬼弄人,人倒霉盐也会生蛆。去你妈的!连一枚树刺也找我的麻烦。”
骂完,伸手去摸拾拐杖,拐杖失了踪,摸了个空。
“咦!我……我的拐杖呢?”他惊叫。
他挪动身躯两面找,眼角突发现小径有黑影飘动,本能地扭头观看,不看犹可,看了令他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先前在山嘴上现身的黑衣女鬼,全身裹在披风内,长发垂腰披在身前,从发隙中可清晰地看到她那青面獠牙的狰狞脸孔,披风下摆迎风飘飘,站在五丈外屹立不动。
“老天!”他狂叫,一蹦而起,仅靠一条左脚,一蹦一跳地向前逃命。
绕过前面的山嘴,前面的展翅大鹏刚爬起。
“二弟,等我!”翻天鹞子的叫声凄厉刺耳。
展翅大鹏猛摇脑袋,弄不清自己怎会爬倒在地的?摸摸地上,包裹仍在,剑仍佩在腰带上,全身一无损伤。听到后面乃兄凄厉的叫声,转身看去,叫道:“你的拐杖怎么不见了?”
“后面有鬼,搀我一把,”翻天鹞子气急败坏地叫。
听说后面有鬼,展翅大鹏心中一虚,拔腿就跑。
翻天鹞子在后面狂叫,但他已顾不得任何人了,狂奔三里余,最后真力已竭,坐在路旁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秋华和黑煞女魅归还了首饰箱,徐徐奔向大散关,他一面走,一面笑道:“姑娘这一招真绝,想不到无恶不作的两个恶贼,居然也怕鬼,岂不是奇闻?”
黑煞女魅走在他后面,笑道:“这种人心目中没有鬼神存在,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没见过的东西决难令他们相信。事实上,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鬼神,无从怕起。但真要是让他们见到鬼神,保证他们怕的要死。今天让他们看见我这个活鬼,在他们眼前消失,因此他们相信,怎能不怕?”
“呵呵!可够他们受的了!”
“你怕不怕鬼神?”她问。
“我为甚要怕?”
“为什么不怕?”她反问。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自问一生行事可质鬼神,我何怕之有?”
“你信不信有鬼神?”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认为有鬼神好不好?”
“当然好,那可以天下太平。可惜没有鬼神,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有福了。姑娘,不谈这些没趣的事以免引起不快,说起来牢骚可多啦!”
“翻天鹞子兄弟作恶多端,我感到奇怪,既然你希望有鬼神报应,又认为世间没有鬼神,为何不杀了他们代天行诛呢?”
“非必要时我不想杀人,我不配代天行诛,因为……我自己也不算是好人,是好人应该奉公守法自食其力,就不应该去勒索千里旋风,你说对不对?”
黑煞女魅噗嗤一笑,说:“我猜,你的家境并不太好,因此愤世嫉俗……”
“胡说!”他反抗地叫,又道:“家祖玉庭公,是洛阳……唔!不告诉你,你在套我的口风。”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不认为我是知己么?告诉我又有何不可?”
他呵呵笑,摇头道:“你很利害,可是我不上当。你认为我是你的知己,但你的一切可曾告诉我多少?你姓甚名谁,是美是丑?何方人氏?呵呵!一切都像谜一般,连说话也变着嗓子,能算知己么?”
“我的美与丑有关系么?”她问。
“以貌取人,固然不对,但我认为也不完全错。”
“有说乎?”
“姑娘不怕我直言?”
“只要有道理何怕直言?”
“假使姑娘的面貌,长得真像你所带的人皮面具,青面獠牙,形如厉鬼,那么,我只能敬重你,而不敢亲近你。又假如姑娘生得千娇百媚,而我却形似山魈,头大如斗,满面横肉,眼似铜铃,利齿森森,那么,即使我为人如何善良,心地比菩萨还好,而且热情、进取、热心、富正义感……千般好,万般好。姑娘,请教,你敢向我说海内存知己?你敢和我在大庭广众间出入谈笑自如么?再说下去……唉,算了……不说也罢。”
“你……你这人……”
“姑娘,别生气。相貌与门户之见,极为世入所诟病,但往深处想,并非一无是处。男女之间,相貌相差悬殊,只有痛苦,幸福微乎其微。门户不当,弊多于利。家父有一好友,为洛阳数一数二的富豪,人才一表,文事武艺皆出人头地,娶了东关外一位佃户的女儿为妻,是他自己看上的,坚决反对族中父老的干涉,一意孤行。新娘子进门不到一月,不仅德、言、容、工摸不到门路,应酬礼数连一个丫头也不如,别说主内力所不逮,看到高厦广宅她已经自卑得抬不起头来。姑娘,你猜后来怎样了?”
黑煞女魅久久不出声,最后审慎地说:“有两种可能。”
“说说看。”
“其一,收起自卑念头,多学多看以求适应,忍受翁姑及亲友的冷嘲热讽,天下间没有难以适应的事。其二,横起心肠,作威作福,不顾一切,我行我素,甚至存报复之念,成为泼妇也极有可能。”
“她两者都不取,事实也无此可能。”秋华笑着说。
“后来怎样?”
“她下堂求去,从此萧郎是路人。女的后来嫁给一位田舍郎,夫妻恩恩爱爱极为幸福。”
“令尊的好友呢?”
“他?从此看破世情,遨游天下,做了闲云野鹤。”
“真有其人?”
“他就是天涯孤客娄仲谋,武林五老中排名第三。”
黑魅轻叫一声,叫声中有惊讶,说:“原来伤心人别有怀抱,难怪他如此消沉了。”
“咦!姑娘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去年在潞安府,他助我戏弄九头鸟王瀑。我以为他为人孤僻古怪,想不到他却是个伤心人。”
秋华呵呵笑,说:“姑娘,我的话也许太过偏激,你可能不以为然,反正我这人不怕挨骂,想到就说。你如果不愿听,最好别问。”
“反正赶路期间,闲着也是闲着,聊聊也好解解旅途寂寞,岂不甚好?”
“聊聊当然无妨,只要不伤和气,并无不可。你要知道另一对怨偶的事么?”
“谁?”
“陈仓大盗申樵,绰号叫独眼狻猊。前些日子在宜禄镇,姑娘你吓坏他们的那两个武师,其中之一便是衔命前往请申樵的人。”
“听说过这位凶暴残忍的强盗,不过仅是听说过而已。”
“他是个相貌奇丑的孤儿,年轻时曾随名师学艺,闯荡江湖,为人倒还明辨是非。二十二岁时,在山东兖州,无意中救了一位提刑监察使大人的全家,力退群盗,在千钧一发中,舍命救出监察使大人的千金。那位姑娘不以貌取人,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监察使大人反对无效,不得已允了这门亲事,带了他南下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