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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叩门声三响。
他检查看长剑的皮鞘卡簧,信口道:“门没有上闩,请进。”
门悄然而开,进来了笑容如花的辛荑姑娘,虽则凤目依然有点红肿,但并未减去多少颜色,依然明艳照人,凤目中焕发着异样的光彩,敛容道:“小女子特来请示恩公,家父今晚服药,不知该准备些什么物品?”
他转过身来,只觉服前一亮,姑娘穿了一袭淡绿色衣裙,显得朴素端庄,代表待字闺中少女的三丫髻,戴了三只梅花环,甜甜地笑,少女特有的幽香隐隐沁鼻,与昨日在大厅挺身救父的狼狈相判若两人。她那已恢复光彩的明眸,正含情脉脉地凝注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令尊已脱离险境,今晚不需不断照顾了。小妹妹你坐下,我有话找你商量。”
姑娘欠身道:“思公但请吩咐,商量,贱妾不敢当。”
他呵呵笑,先自坐下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客气得像外婆妈妈了?坐下啦!”
姑娘粉面泛霞,只好说:“恭敬不如从命,谢坐,但不知恩公……”
“小妹妹,令尊在城内是否可找到秘密的居所暂时藏身,”他问。
“这个……”
“府上今后将成为凶徒们行凶闹事的险地,令尊必须暂时离开一段时日。”
“思公明鉴,家父虽有一些亲友,但都是些畏事的本份人他们……”
“府上是否有窖藏的地窟?”
“有,后院的院子下,就有一座避匪的秘窟。”
“也好。今晚就把今尊移入地窟。小妹妹,不管昼夜,我要你陪伴令尊不可外出,以免在下招呼不到。”
“恩公打算……”
“凶徒们不会死心。我猜想明天可能有不少人登门,但愿我能应付得了。”
姑娘打一冷战,想起昨天受辱的事,仍感不寒而栗,脸色变了颜色,惶然地问:“恩公,他们不是已被恩公赶走了么?”
他淡淡一笑,沉静地说:“昨天来的人中,只是些聊可数二数三的人,再来的必定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狠。”
“恩公……”
“不必为我担心,我只担心你们是否能渡过难关。我只有一个人,天外来鸿姜兄又不能动手,里里外外都得照顾……”
姑娘神色一惨,垂泪道:“思公如果对付不了那些人,实在还是早些脱身……”
“哈哈……”他大笑,笑完说:“小妹妹,你永远不会了解咱们这些江湖人。天外来鸿姜兄,你问他为何挺身而出,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就是江湖侠义道的本色。这时你劝我们撒手,已经嫌晚了。”
姑娘热泪盈眶,盈盈下拜泣道:“恩公义薄云天,见义勇为,救我们一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恩同再造……”
他伸手将她挽起,笑道:“江湖人不可拘俗礼,不爱听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小妹妹,振作起来,孝感动天,我相信你定可渡过难关,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上苍不会苛待你的。”
姑娘软弱地倚在他的虎臂上,幽幽地感情地说:“愿上苍垂怜我一片孝心,派大慈大悲的菩萨,吾家司令,辛家的再造重生大慈悲手……”
“小妹妹,我是不信神佛的。”他笑着说,打断了姑娘的话。
“恩公……”
“不必多说了,准备将令尊迁入地窟,今晚我可能不在……”
“咦!恩公……”
“我得探明他们到底来了什么人,不管我在与不在,宅中如发生事故,你们切记不可出来。”
“恩公要去皮家?”她惊煌地问。
“不一定。如果我所料不差,皮家三日来迟迟不向尊府进一步煎迫,似乎有意网开一面,此中定有可怕的毒谋,我必须小心查明底细,揭开这件九叶灵芝的疑案,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恩公,皮家已把我家闹得家破人亡……”
“我猜想你们只是无辜受害的一家。”
“恩公之意……”
“那盆来历不明的所谓九叶灵芝,只是一盆颇为罕见的树菌而已。”
“哦!恩公怎知道……”
“在下曾经在浙东天台山见过此物,与你所说的形状不同,因此猜想决非九叶灵芝。自年初迄今,天下各地屡传发现九叶灵芝的消息,江湖骚动,杀劫丛生,显然其中有人捣鬼,主其事的人也决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我希望能查出其中之秘,揭发他的阴谋诡计。”
“恩公,这……这不是太……太过危险么?”姑娘忧心忡忡地说。
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说:“江湖闯荡,无所谓危险。天天与死神打交道,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姑娘突然感情地握住他的手臂,垂下粉颈低声问:“恩公,你就打算永远在江湖流浪?”
他拍拍姑娘的掌背,微喟地问:“小妹妹,可惜你不是男人,不知道一个男子汉的想法。你不会体会出像我这种江湖闯道者的心情与胸襟,不说也罢。”
“恩公……”
“天色不早,快回去准备。”他柔声说,意在避免姑娘无谓的追问。
姑娘顺从地离座,轻盈地走近房门,手扶门框突然止步,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柔婉地说:“我想,我会习惯的。”
她像是自语,也像是说给任和听的。
任和一怔,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心说:“糟!这丫头将给我带来麻烦。”
姑娘的背影已经消失,他摇摇头苦笑一声,动手换上夜行衣。
安顿好辛家父女,他独自外出,在外面逗留了一夜,破晓时分方返回辛宅,埋头大睡养神。
一觉醒来,已是近午时分。
姑娘已在窗外久候,亲自替他送来了汤水,笑盈盈地伺候他洗漱。他自然不肯,再三将姑娘赶走。
午膳罢,他换穿了一身青直缀,青帕包头,不带剑,头上带了一顶遮阳帽,嘱咐已可起床行走的天外来鸿小心门户,临行,向天外来鸿神色肃穆地说:“姜兄,如果兄弟申牌以后尚未返回,那么,姜兄速带辛大叔父女离开西和城,逃走去吧。在此地等死,不如另求生路。”
天外来鸿深知情势逼人,一咬牙,凛然地说:“任兄,兄弟希望能助……”
“不必了。今午与会的人,全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以及一些隐身草莽的高人逸士,说句不中听的话,姜兄如果前往,除了垫别人的棺材以外,毫无自保的机会,说不定两人同归于尽呢。”
“任兄……”
“保护辛家的千斤重担,还得姜兄承担呢。”
“任兄,真有如此严重么?”
“岂只严重而已!昨晚在下已经把皮家的人反拖下水,希望能收到釜底抽薪的效果,今日之会,可说是决定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
“任兄,是否可以避免……”
“不能避免。兄弟必须阻止他们滥杀,转移他们对辛家的注意。”
“时间充裕,任兄何不立即保护辛家远走高飞?”
“辛家父女如果这时离开,一切都完了,他们将追踪拦截索取灵芝,岂不弄巧成拙?记住,申牌一过而兄弟未返回,一切就得看姜兄的了。辛小妹是个好姑娘,值得你花心力去保护她,再见了。”
门后突然闪出泪流满脸的辛姑娘,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一字一吐地说:“恩公,贱妾当天发誓,你如果不回来,辛荑决不独生,将爹送至安全处所后,便是辛荑毕命以谢恩公之时,望恩公保重。”说完,泪下两行,她盈盈拜倒,四拜而起掩面转身。
任和与天外来鸿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不久,任和突然拍拍夭外来鸿的肩膀,苦笑道:“姜兄,这件事偏劳你了。”
他大踏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远处站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两人半倚在树根下,不时抬头从枝叶的空隙中察看日色,喃喃地说。“已经正午了,毒剑散人为何仍不见踪影?他致送给咱们的柬上说,午正将灵芝送到此地。哼!我看,这杂毛老道诡计多端,恐怕用的是凋虎离山计,把咱们骗来,他好另打主意。”
另一名中年人冷冷地说:“放心啦!杨兄,牛鼻子老道如果敢出此一招,他不是有意替师门招祸么?哼!谅他也不敢。”
任和已经走近,含笑接口问道:“两位兄台是接柬前来赴约的?”
“不错,你是……”
“在下也是接柬而来的,瞧,这就是柬帖了。”他一面说,一面探手入怀取出一封叠好了的白笺,信手递给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察看。
中年人不接他的,挥手示意要他少献宝走远些,他冷笑一声说:“你们真认为崆峒门人肯把灵芝带来,让你们见者有份瓜分么?未免太愚不可及了。如果换了你是得主,你肯不肯?”
说完,不等对方有所表示,举步走了。
满脸横肉的杨兄已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