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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海幽魂沉默久久,幽幽地问:“伯父伯母可好?”
“很好。”他懒洋洋地说,但额肉却不自主地痉挛着,语音僵硬。
恨海幽魂看不见他的神色,接着问:“大嫂呢?大哥有几位公子了?”
“哈哈哈!”他放声笑,神色重复开朗,笑完说:“如果我有了妻子儿女,该叫银汉双星而不是孤星罗!一个有了妻子儿女的人在外闯江湖玩命,他必定是个不负责任、自私、放荡的丈夫。”
“你是说,有家室的人,就不能闯江湖。”
“不错。这个闯字,是为年轻人而设的。不谈这些了,好好休息。”
恨海幽魂紧紧地倚偎在他身旁,不久便进入梦乡。
二更未,谷西竭的一处短草山坡的东端,杜弘在钻木取火,其他四人则将野草铲除.辟出一条半里长的火路,阻止火向东面延伸。风自东向西吹,加上了火路,火决不至于向东蔓延。从草坪北端,向南延至谷底小径一带半里长的矮树丛,也被砍出一条三丈宽阔的火巷,砍倒的树木全堆在西端,东端的三丈以外的树枝也尽量砍去,以免被烤干后被火星引燃。
杜弘开始放火,五个人沿火路火巷排开,用树枝准备扑灭可能被引燃的飞落火苗。
火星从西面开始点燃,十余处火头同时升起。
夜黑,风高一,只片刻间,火势便成燎原。
火起处,距上坡的白线不足百步,片刻间便大火冲霄,火辣辣向上面席卷,越过了白线.声势之雄,惊心动魄,那些参天古林枯枝甚多,火舌一卷,片刻间便成了火树银花,满山成了一遍火海。
风助火势,不久.谷西一带成了火海。火向两侧的峰头伸展,满天火鸦乱飞,照得十里内一片通红。
在掀天震耳的爆裂声中,西北角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警锣声。
五个人已扑灭了火路火巷两端的余烬,每个人都被火烤得七窍生烟,浑身部是灰烬,因为事先早已算准了风向,他们有惊无险。
杜弘首先听到了隐约的警锣声,跌脚道:“糟了,智者干虑,必有一失。”
恨海幽魂正好在他身旁,急问道:“大哥,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铁岭堡可能要糟。”
“不是很好么?”
“事先以为他们在谷东,谁知却在西北。”
“烧了他们的堡,也可消去不少怨气哪!杜爷。”女判官奔来兴奋地叫。
杜弘一面整衣,一面急急地说:“烧了铁岭堡,咱们便无法向他们报复了。他们恐怕已经舍堡溜走啦!快!咱们找树枝做高跷,先踏余烬出去,赶先一步绕到前面,乘乱攻堡,看是否能捉住朱堡主!快!”
豫晋两地的子弟,不会高跷的人并不多,练武的练过梅花桩,即使不会高跷也可勉强凑合,多加上一根长根,便成了三条腿,稳当多了。
五个人赶忙准备停当,杜弘一马当先,叫道:“我先走!你们两人一组,以便互相照应,我先走五丈,你们随后跟来。万一余毒末清,我如果倒下,你们必须绕道而行,不必管我。走!”
恨海幽魂多加了一枝长棍,用做手杖,不顾一切跟上他说:“要倒下我两人一起倒,生死同命。”
“不!你退!”
“不!我跟着你。”她固执地说。
爆炸声震耳欲聋,热浪如焚,五个人平安地出了白线。遍地是炭火,有些树干尚在燃烧,热焰迫人,但他们无畏地急走,远出半里外,平安无事。
杜弘向东绕,绕出火场,跪下一腿叫:“快!解下高跷,向东南绕过火林,越峰快走!希望咱们能赶在火前到达铁岭堡。”
登上峰头,便可分辨方向了,西北角远处便是摩天岭,天地一片火红,视界可达及十里外。
杜弘助恨地无环一臂之力,恨海幽魂与女判官,则帮助彩蝶周倩,急急飞赶。
重出生天,每个人都兴奋万分,回想前情,宛如一场噩梦,也气愤填胸。
可惜,他们绕过西面的火场边缘,已来晚了,大火已经接近了铁岭堡了。
杜弘心中一急,放下恨地无环叫:“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小心了!
你们可合不可分,也不许你们激愤乱来!必须防备他们的毒药,我走了。”
说走便走,但见人影眼前一晃,片刻间便失去他的踪迹,快极,宛如幽灵幻影。
恨海幽魂大急,跟踪狂追。
“仲孙姐姐,你追不上他的。”女判官大叫,拉住了她。
“不,我要……”
“请听我说!你与他这两天的言谈,我冷眼旁观,所谓旁观者清,我一清二楚。”
“你……”
“你还不明白?他侠胆慈心,外冷内热,是个可以绝对信赖的朋友与义薄云天的男子汉!但却不是个好丈夫,至少目前他无此可能。”
“你……你怎么信口批评人?”
“你忘了我的绰号叫女判官?”
“哼,你……”
“他是个浪子,根本就没有找伴侣的打算。当然,他终久会厌倦江湖的漂泊生涯,会找一个相爱的人同借白首,会为妻子儿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那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
“我不听你的鬼话。”
“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缠住他,也许你能羁绊住这匹没有笼头的野马,但你却是坑了他。”
“为甚么?”
“男子汉志在四方,在没有成就之前,不会定下心来接受羁绊。万一被绊住了,他会郁郁不乐,他的心永远会在海阔天空中飞翔,无依无靠后悔终生。”
恨海幽魂惊然而惊,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往事依稀,她陷入沉痛的回首中。
女判官所说的浪子,不就是玉萧客的写照吗?
玉萧客游戏风尘,到处留情,正是女判官所悦的浪子,一个不愿受家室之累的浪子。
杜弘如果也是个浪子,那么……
当然,与杜弘三天相处,他与五萧客截然不同,这是芳心暗许而至吸引她脱离恨海的主要原因,但如依女判官所说,他两人心肠截然不同,但浪子的性质该是相同的。
她惊然而惊,忖道:“玉萧客玩弄感情,害苦了我。杜大哥感情内蕴,如果我缠住他,不是也害了他么了仲孙秀哪!你该冷静地权衡了。”
“谢谢你的疏导.俞姐姐。”她有点酸楚地说。
恨海幽魂搀住了恨地无环,叫道:“傻大个儿,快走!”
大火渐渐迫近,两里外的铁岭堡,已被浓烟所掩,但火势距堡尚有里余。
恨地无环一面走,一面抚摸从谷中抬来的单刀,不住嘀咕:“这把鸟刀轻飘飘地,等会儿同混蛋们动起手来,砍都怕不过瘾能找到一把趁手的刀,该多好。真地娘的倒霉!”
恨海幽魂也许是想开了,不再钻牛角尖,因此心情开朗,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笑道:“你这该死的强盗,除了杀人放火,你还会想什么呢?”
恨地无环也笑道:“我想找一顿酒菜,补一补这五天的饥荒。”
第 六 章 香艳花笺
这场大火,真够恐怖,半个更次,便吞掉了三座山峰的草木,续向四周蔓延,火光烛天,百里外仍可看到火光,半边天全红了。
铁岭堡的人,正在收拾细软准备行囊,老少妇孺已经先后撤走,留下一些在庄四周挥动大斧,砍倒接近木栅墙的树木,要开出一条火路,以便保全花了无数心血建成的基业,除非万不得已,谁又肯轻言放弃?
南总管重责在身,送走了堡主,他重回堡中,指挥四十余名爪牙,急急忙忙清除引火物。
本来建在在山区,四周皆已清出百步空地防火。在山区,森林大火平常得很,到了秋天,天干物操,腐败的草木可以自燃,烧掉一二十座山林,不足为奇,因此必须加宽火路的宽度,清除一切可燃的杂木野草,堡占地不广,四十余名大汉该已够了,为防万一,不得不撤走老弱妇孺应变。
北面树缘有两名大汉,正在烟火中挥动大斧,猛砍着一株大树,其中一名大汉眼尖,一眼看到一个人影从树林中疾射而出,向远处的庄门狂奔!本来,半夜三更起来开避火路,每个人都衣衫不整,虽也未留意对方是何许入。这人穿的是汗褂,并无异处,但带了剑,却又当别论了!不带斧却带刀带剑.不合情理。大汉一怔:叫道:“喂!站住,你是谁?”
来人已远出十丈外,快极。
“快拦住那个人。”大汉厉叫,提着大斧急追。
附近有不少人,被叫声所吸引,但无人放下工作去追,有人向大汉笑道:“张兄,算了吧!他不是偷懒,大概是内急了,要到栅根下方便呢。”
“他是奸细。”大汉叫,穷追不舍。
栅口有人进进出出,来人已接近栅口了。
大汉落在后面二十丈外,心中一急,狂叫道:“捉奸细,拦住他,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