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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慕天以为对方真要撤走,手上一慢,突觉股下一震,浑身发麻,立脚不牢,扭身便倒。
剑光如匹练,破空点到。
他临危不乱,猛地奋身一滚,匕首猛边掷出,人向侧急滚。
“哎……”匕首贯入黑影的小腹,惨叫着摔倒。
“砰!”熊慕天跌下天井,立即昏厥。股问,一枚透风镖直抵骨盘,伤势不轻,再跌下丈余深的天井,不痛昏才是怪事。
呼哨声起落不定,入侵的人四散而逃。
店内外血肉横飞,十四具尸体,只有一具是贼人留下的。重伤五人,其中之一是熊东主。总管李二爷断了一条左臂,总算保住了老命。
熊慕天大难不死,昏迷了三天三夜。
沉重的打击,完全毁了宁宣绸布庄。
血案发生在城内,闹翻了天。
祸事接踵而至,程捕头带了三十二名捕设至芦花沟缉凶。全部葬身芦花沟,无一生还。
他们去晚了一天,贼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候他们前往送死。
血案如山,终于,知府大人与知县大人,丢掉了乌纱帽。
官府行文缉凶,官祥文章不起任何作用。
凶手是些什么人,毫无线索,只好将罪名加在魔刽身上。这位江洋大盗身背百十条死罪,多加一条又算得了什么?
鸿泰的人毫无嫌疑,案发时,三位东主皆在孙主簿家宴客,有上百人可证明他们不曾离开孙府。
半月后,熊慕天伤未痊可,悄然离开了府城。
宁宣的招牌仍然挂得高高地,尽管店门早已关闭,门可罗雀。
鸿泰的生意已恢复旧观,继续获取暴利,四乡各县的绸缎布匹,源源往鸿泰送。
太平县与施德县的织户,最先反抗鸿泰与宁宣交易。因此,这两地的织户,货价一律减扣四成。谁敢拒绝出售,必定受到惨烈的报复。
新任的知府与知县到任,除了下令通缉凶手魔刽之外,毫无办法,不敢过问鸿泰的事。
鸿泰终于发现熊慕天失踪,派了人沿途追索,但已晚了三天。
掌柜李二爷丢掉一条左臂,深居简出,似乎已心灰意冷。
转瞬一月,熊慕天音讯全无。李二爷过了三天,至桑府求见桑大爷,商谈盘商的事。
桑大爷很大方,愿意以三百两银子,顶下店面与厂房,比原值低了十余倍。
李二爷当然不肯,只好另外找人设法。可是,没有人敢要。他第二次去找桑大爷,桑大爷只肯出一百五十两银子。
宁宣已走头无路,想关门大吉也办不到,遣散店伙与工人,最少也得上千两银子。
眼看又过了半月,熊东主突然出现,带来了白银两千。次日,店门便打开了。
对面的鸿泰生意兴隆,店前送客的织工挑着布料排成长龙,等候交货,看到宁宜开了店门大感诧异。
接着,熊慕天与李掌柜出现在店门外,向店内叫:“来人哪!取梯子来,把招牌擦亮些,咱们今天重新开张,得好好整理整理。”
绝秀才跨出鸿泰的店门,呵呵大笑道:“熊兄,正式做买卖了?恭喜恭喜。”
然慕天一声豪笑说:“谢谢,店已经开了,总不能不做买卖,是么?染坊也正在整理,十天半月便可开工了。”
绝秀才阴阴一笑,摇头道:“熊兄,以平你并未请了保镖。回南京吧,宁国小地方,生意不好做呢。”
“不用请保镖了,在下已在南京打听出那批江洋大盗,已经逃到浙江天台山一带去了。”熊慕天含笑答。
绝秀才踱近,神色冷然地说:“熊兄,咱们可否到宛江楼喝两杯?”
“谢了。易兄是否有事?”
“不错,有事商量。”
“此地说也是一样。”
“熊兄,俗语说:同行是冤家……”
“易兄,你错了,有竞争方算公平,彼此互助合作,利益均沾,无所谓冤家。贵宝号未开设之前,本城有布号与染访各十余家,千百年来,他们相处得好好地。目下只有你我两家,咱们没有成为冤家的理由,对么?”
“熊兄,你收货的价格……”
“按原订价格收货。”
绝秀才哼了一声,冷冷地问:“熊兄,你可否与敝店采同一价格收货?”
“抱歉,在下不做这种绝子绝孙的事。”
熊慕天一字一吐地说,拂袖转身入店而去。
李二爷怪眼彪圆,咬牙切齿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后未到。”
这是他以前在宛江楼,向绝秀才说的四句老话。说完,也转身走了。
绝秀才碰了一鼻子灰,冷哼一声,没趣地回店。
街西匆匆来了一个挑布的人,竹制的条筐,里面是十匹宁布。这人身材高大结实,黑褐色脸庞,五官端正,但左耳下长了一块紫黑色服记,右眼角凸起一颗鸽卵大有毛青痣。穿青直缀,脚下穿多耳麻鞋。布担往鸿泰的店门前一放,双目却向对面的宁宣瞧。
一名验货的店伙恶狠狠地走近,喝道:“看什么?混帐!”
挑夫转过头,陪笑道:“没看什么,大爷。”
“哪儿来的?”店伙问。
“泾县来的,大爷。”
“挑到前面去,等你们泾县的货到齐再验货。”
“可是……我要赶回去……”
“混帐!回去是你的事。”
“要等多久?”
“你等着好了。”
“现在不收。”
“是的,现在不收。”
“可是……”
“少废话,挑到前面去。”
挑夫眼一翻,埋怨道:“不收就不收,我……”
“住口!你想怎样?不卖就挑回去。”
挑夫转头向宁宣瞧,说:“挑回去就挑回去,不收就不收,对面宁宣开了门,他们会收的。”说完,挑起了布担。
店伙一把抓住扁担,喝道:“贼王八!你想死?”
挑夫进退不得,大叫道:“放手!你怎么啦?你说不收,我有货还怕没人要不成?既然不收,又不让人走,你们是强盗么?”
挑夫的嗓门大,立即引起全街人的注意。有位汉子在一旁解劝道:“任老大,你就忍一忍吧,何苦?”
“我要走。”任老大气虎虎地说。
另一店伙冷笑一声,向同伴说:“让他走,看他能走多远。”
抓住扁担的店伙闻声放手,冷笑道:“你走吧,你将后悔一辈子。”
任老大不加理睬,挑起布箩筐向宁宣走去,在店门高叫道:“掌柜的,要进货么?”
李二爷抢出门,向发呆的店伙叫:“你们聋了不成?接货呀!”
店伙们做梦也没料到居然有人送货上门。显得张惶失措。李二爷含笑向任老大笑道:“挑进来,里面坐。”
“你们收货?”任老大问。
“每匹十二两银子,有多少要多少。”
“不错,送到江边染房,不扣运费,现钱交易。”
“我卖了。”任老大欣然地叫。
对面,店伙拦住先前劝解的汉子,沉声问:“老兄,你认识那姓任的?”
汉子显得有点慌张,说:“他……他是泾县龙王桥的山户任老大,在泾县算得是巧手织匠,一家六口,有五口会织布。”
“好,你走吧。”
近午时分,任老大挑了布箩筐,里面盛了些日用品,兴高采烈出了大南门,走上了至泾县的小径。至泾县山路一百里,近午时分启程,当天哪能赶到?想必在中途另有逗留。
他后面,紧跟着两个青衣人。这两位仁兄,已跟了好半天,自从他离开了宁宣,便受到神秘人物的跟踪。他似无所觉,在街上转来转去,买了些日用品,也买了十余枚布梭。
离城六七里,已是午正时分,脚程相当快。这一带已是山区,举目不见村,前后不见人。他轻快地赶路,口中唱着山歌:“银河潺潺往东流,天涯何处觅归舟?千山万水愁不载,耿耿星河无尽头。”
唱着唱着,进入山坡下的一座险恶松林。
前面人影疾闪,抢出两个黑衣跨刀大汉,拦住去路大喝道:“站住!放下担子。”
任老大吃了一惊,依言放下担子叫:“怎么啦?你们是……”
“少废话!”
“你们……”
“咱们是劫路的。”
“老天!府城近旁,竟有劫路的……”
“闭上你的臭嘴!再说就宰了你。”
任老大打一冷战,抖索着说:“老爷……好汉!行行好,小的……”
“把银子掏出来!”
“这……好汉爷,小的一家六口,要靠小的养家,我这点银子,是一家六口一年的……”
“住口!掏出来。”
“好汉爷……”
“你要命还是要银子?”一名大汉拔刀出鞘怒吼。
任老大惊软在地,手忙脚乱在怀中掏,掏出了十锭银子,丢在地上哀叫道:“好汉爷,放了小的,神灵保佑你长命百岁……”
刀光一闪,大汉虚晃一刀,任老大大叫一声,惊倒在地狂叫:“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