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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的人在战栗,噤若寒蝉。
鸿泰依然生意兴隆,只是货品减少了些。
三天后,江边的染访,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运染料的船,在水阳镇北面沉没,死了十二个人,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从此,没有人再敢承运宁宣的任何货物。
宁宣绸布庄面临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关门大吉。
这天,熊慕天偕同掌柜李二爷,在东门外的宛江楼上喝闷酒。宛江楼是城外唯一的酒楼,平时食客甚多,近来发生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案,城内外人心惶惶,上酒楼喝两杯的人少多了。
两人占了临江的窗口一副座头,偌大的食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熊慕天眼眶深陷,双目充血颊肉内凹,他已有半月难以安睡了。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咬牙切齿地说:“罢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李二爷愁容满脸,错乱地、喃喃地转动酒杯说:“为什么?为什么?人心真有这么毒?苍天!你为何不伸出你那大慈大悲的手?”
熊慕天又灌了一杯酒,厉声道:“不要叫天,天永远袒护强者,他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不管强者是些什么人。”
李二爷惨然长叹,沮丧地说:“东主,咱们只有关门大吉一条路么?”
“不!”熊慕天坚决地叫。
“那……你是说……”
“我豁出去了。”
“你要……”
“以牙还牙。”熊慕天激愤地说。
“我们也去找江洋大盗。”
“那……”
“你记得去年在通政使司在参议罗大人府上,所见到的那位姓杜的怪客么?”
那时,京师与南京皆设有相同的衙门和官吏,除了皇帝只有京师的一个之外,其他都是相同的,六部六科诸司,京师有南京也有。不同的是,南京的规模小。说好听些,南京的是备用人员。说不好听,南京的官是吃闲饭的,有职无权。如果北面的强敌入侵,京师吃紧支持不住,便向南退至南京,南京的备用官便可派上用场。因此,说南京有通政司的一位参议大人在职,并非笑话,南京同样有通政司衙门,官员的官品与京师的相等大小。
李二爷不住点头说:“不错,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熊慕天放低声音说:“据罗大人说,他是为借五千两银子至安庆府开店而来的。”
“好大的口气,他与罗大人有亲?”
“不知道,罗大人没说。”
“东主提这些事,与咱们有关?”
“那位杜公子名弘,字天磊。在官场中,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见,但在江湖道上,他却是无人不知的江湖侠客,绰号银汉孤星。这些事,是罗大人事后告诉我的。”
“哦!你准备……”
“我要到安庆找他,来回十天半月……”
话未完,楼门帘子一掀,进来了桑威桑大爷,笑道:“慕天兄,十天半月意何所指?”
熊慕天不得不收起愁容,离座迎客陪笑道:“桑大爷,请坐。在下想暂时离开贵地……”
桑大爷坐下,长叹一声抢着说:“慕天兄,贵店的事,委实十分遗憾。牵涉到江洋大盗的事,区区帮不上忙,抱歉。”
熊慕天苦笑道:“即使桑大爷肯帮忙,在下也不敢劳驾。”
“唉!想不到他们竟敢找江洋大盗来出头,大毒了,太狠了。哦!慕天兄,算了吧,何苦与人在刀口上讨口食?这样吧,你把店面与染坊烬余的一切顶给我,怎样?”
“顶给你?抱歉,你我交情不薄,我可不能把灾星带给你。”
“我请知府大人派兵勇保护,不怕任何人生事。”
熊慕天黯然地说:“桑大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你只怕我血本无归,故意送给我一笔费做盘缠而已。”
“慕天兄,我可是当真的。”桑大爷正色说。
熊慕天神色凛然地说:“桑大爷,在下也是当真的,我要撑下去,宁宣的招牌决不取下来.计算陷害在下的人,休想安枕。”
“慕天兄,请不要固执……”
“桑大爷,择善固执,是一种美德,来,喝两杯。”
桑大爷却离座苦笑道:“不,我要到对岸走走。请记住,我等你的回音,随时恭候。”
“在下深感盛情,但恐怕不会打扰桑爷了。”
送走了桑大爷,不久,听到楼梯响,门帘一掀,又上来了一个人,赫然是鸿泰的三东主,绝秀才易寿。
李二爷眼都红了,倏然而起。
熊幕天拉住了李二爷,冷冷笑道:“坐下,沉着些。权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第三十二章 起伏不定
绝秀才易寿不是单独来的,后面跟着四名壮实威武的从人。在酒楼上如果想动手打架,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论那一方占便宜,都得不到好处。
跟来招呼的三名店伙,战战兢兢的伺候,深怕双方翻脸动手,耽上了无穷心事。
熊慕天及时制止了李二爷,可说是明智之举。谁都知道鸿泰用激烈的恶毒手段对付宁宣,杀人放火全用上了,数十条人命的善后,几乎拖垮了宁宣。但凶手都不是本地人,更不是鸿泰的帮闲和打手,无凭无据,任何人也不能指证是鸿泰所为。官府方面,原来倾向于宁宣的态度,已重新偏向于鸿泰。当然,官府即使能抓住三五个凶手,只要凶手不咬出鸿泰,也无法定鸿泰的罪,何况根本就抓不到凶手?这次在酒楼冤家碰头,李二爷如果冲动闹事,必定授人以柄,可能会被鸿泰反告一状,那就麻烦大了,因此熊慕天不得不阻止李二爷发作。
绝秀才大模大样地在邻桌就坐,冷冷一笑,向熊慕天阴笑着颔首示意打招呼,说:“熊东主在此地喝闷酒呀?近来贵店发生一连串不幸的祸事,委实遗憾万分,在下深表同情,不知是否需要在下效劳?”
李二爷忍无可忍,沉声道:“绝秀才,你少给我猫哭老鼠假慈悲。你放心,宁宣的招牌,是不会因此被砸掉的。”
绝秀才嘿嘿笑道:“李掌柜,你可千万别误会,在下……”
熊慕天含笑抢着说:“易东主,当然你那份好意,在下感激不尽。熊某虽连遭不幸,但还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熊东主,说实话,咱们虽说同行是冤家,但总不能眼看货号就此一蹶不振……”
“呵呵!请放心,人活在世间,必需挺起脊梁做人,跌倒了再爬起来。在下的资本虽没有贵号雄厚,但并不是经不起风霜的人,这次损失近万两银子,但在下禁受得起,宁宣的招牌,决不会因此而砸掉的。”
绝秀才装腔作势地长叹一声,摇头道:“熊东主,那些江洋大盗,必定看中了贵号本钱雄厚,因此认定贵宝号是财神爷,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长此以往……”
“呵呵!这倒不用耽心。俗语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下自会设法对付他们的。”
“你是说……”
熊慕天喝了一满杯酒,一字一吐地说:“本来,在下来贵地开业,原抱定公平义取四方财的心意,为各地生活艰难的穷苦织工尽一番心力,从未想到要用武力解决,生意人谁也不愿用流血来求取暴利。现在,那些丧尽天良心黑手辣的畜生,雇用江洋大盗来对付在下,虽能侥幸于一时,但不久便要受到报应。这一天会来的,而且决不会太久。天下间比魔刽任飞更狠毒的江洋大盗多的是,比魔刽的武艺高明百倍的风尘侠客也多如牛毛。”
“哦!你是说,你也要找江洋大盗来相助?”
“不一定。”熊慕天冷冷地说。
李二爷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未报,时辰未到。”
熊慕天推椅而起,大笑道:“易东主,你记住: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人不会永远幸运。走的夜路多,早晚会碰上鬼的。从今天开始,熊某不再相信仁义二字。既然上天尚未报应恶人,在下已尽了人事,官府也不可恃,因此,在下只好相信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限还眼。呵呵!易东主,咱们走着瞧。”
最后,他反常地哈哈狂笑,带着李二爷,醉步跟跄下楼而去。绝秀才的眼中,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电寒芒,向一名从人低声说:“去告知二东主,一不做二不休。”
“是。”从人恭敬地答。
绝秀才阴阴一笑,用竹筷在桌面上信手乱划,有意无意写下两行看不见的字:“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写完,扔下筷子,狞笑着自语道:“对,就这么办,决不可让这群混帐的东西活着离开,一了百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帘门一锨,踱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衣人,沉着睑走近桌旁,脚下轻灵得像头猫。
绝秀才尚未听到脚步声,他的一名手下低声道:“程捕头来了,三东主。”
他猛扭头,一征,站起谁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