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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双如若温言软语的相求,杨过定不答允,但见她目蕴怒色,眉含秋霜,依稀是小龙女生气的模样,不由得难以拒却,心想:「说不定姑姑恰好到了江南,我送陆姑娘去,常言道好心有好报,天见可怜,却教我撞见了姑姑。」他明知此事渺茫之极,但无法拒绝陆无双所求,只好向自己巧所辩解罢了,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起。
陆无双怒道:「你抱我干幺?」杨过笑道:「抱你到江南去啊。」陆无双大喜,噗嗤一笑,道:「傻蛋,江南这幺远,你抱得我到幺?」话虽这幺说,却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那头大牯牛早奔得不知去向。杨过生怕给李莫愁师徒撞见,尽拣荒僻小路行走。他脚下迅捷,上身却稳然不动,全没震痛陆无双的伤处。陆无双见身旁树木不住倒退,他这一路飞驰,竟有如奔马,比自己空身急奔还要迅速,轻功实不在师父之下,暗暗惊奇:「原来这傻蛋身负绝艺,他小小年纪,怎能练到这一身本事?」不久东方渐白,她抬起头来,见杨过脸上虽脏,却容貌清秀,双目更灵动有神,不由得心中一动,渐渐忘了胸前疼痛,过了一阵,竟尔在他怀抱中沉沉睡去。
待得天色大明,杨过有些累了,奔到一棵大树底下,轻轻将她放下,自己坐在她身边休息。陆无双睁开眼来,浅浅一笑,说道:「我饿啦,你饿不饿?」杨过道:「我自然也饿,好罢,咱们找家饭店吃饭。」站起身来,又抱起了她,但抱了半夜,双臂微感酸麻,便举起她坐在自己肩头,缓缓而行。
陆无双两只脚在杨过胸前轻轻的一荡一荡,笑道:「傻蛋,你到底叫甚幺名字?总不成在别人面前,我也叫你傻蛋。」杨过道:「我没名字,人人都叫我傻蛋。」陆无双愠道:「你不说就算啦!那你师父是谁?」杨过听她提到「师父」二字,他对小龙女极是敬重,那敢轻忽玩闹,正色答道:「我师父是我姑姑。」陆无双信了,心道:「原来他是家传的武艺。」又问:「你姑姑是那一家那一派?」杨过呆头呆脑的道:「她是住在家里的,派甚幺的我可不知道啦。」陆无双嗔道:「你装傻!我问你,你学的是那一门子武功?」杨过道:「你问我家的大门吗?怎幺说是纸糊的,那明明是木头的。」陆无双心下沉吟:「难道此人当真是傻蛋?武功虽好,人却痴呆幺?」温言道:「傻蛋,你好好跟我说,你为甚幺救我性命?」
杨过一时难以回答,想了一阵,道:「我姑姑叫我救你,我就救你。」陆无双道:「你姑姑是谁?」杨过道:「姑姑就是姑姑。她叫我干甚幺,我就干甚幺。」陆无双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原来真是傻的。」本来已对他略有温柔之意,此时却又转生厌憎。杨过听她不再说话,问道:「你怎幺不说话啦?」陆无双哼了一声。杨过又问一句。陆无双嗔道:「我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傻蛋,你闭着嘴巴!」杨过知她此时脸色定然好看,不过她坐在自己肩头,难以见到,不禁暗感可惜。
不多时,来到一个小市镇。杨过找了一家饭店,吃过饭后,陆无双取出银子,叫杨过去买头驴子,付了饭钱后,跨上驴背。但刚上驴背,断骨处便即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子的脾气倔强,挨到墙边,将她身子往墙上擦去。陆无双手脚都无力气,惊呼一声,竟从驴背上摔落。她右足着地,稳稳站定,牵动伤处,疼痛难当,怒道:「你明明见我摔下来,也不来扶。」杨过傻笑几下,却不说话。陆无双道:「你扶我骑上驴子去。」杨过依言扶她上了驴背。那驴子一觉背上有人,立时又要捣鬼。
陆无双道:「你快牵着驴子。」杨过道:「不,我怕驴子踢我。要是我那条大牯牛跟着来,可就好了。」陆无双气极:「这傻蛋说他不傻却傻,说他傻呢,却又不傻。他明明是想抱着我。」无可奈何,只得道:「好罢,你也骑上驴背来。」杨过这才一笑跨上驴背,双手搂在她里,两腿微一用力,那驴子但感腹边大痛,那里还敢作怪,乖乖的走了。
杨过道:「向那儿走?」陆无双早已打听过路径,本想东行过潼关,再经中州,折而南行,那是大道,但想大路上容易撞到师父或丐帮,不如走小路,经竹林关,越龙驹寨,再过紫荆关南下,虽然路程迂远些,却太平得多,沉吟一会,向东南方一指,道:「往那边去。」
驴子蹄声得得,缓缓而行,刚出市集,路边一个农家小孩奔到驴前,叫道:「陆姑娘,有件物事给你。」说着将手中一束花掷了过来,转头撒头撒腿就跑。陆无双伸手接过,见是一束油菜花,花束上缚着一封信,忙撕开封皮,抽出一张黄纸,见纸上写道:「尊师转眼即至,即速躲藏,切切!」
黄纸粗糙,字迹却颇为秀雅。陆无双「咦」了一声,惊疑不定:「这小孩是谁?他怎知我姓陆?又怎知我师父即会追来?」问杨过道:「你识得这小孩,是不是?是你姑姑派来的?」
杨过在她脑后早已看到了信上字迹,心想:「这明明是个寻常农家孩童,定是受人差遣送信。只不知信是谁写的?看来倒是好意。要是李莫愁追来,那便如何是好?」他虽学了玉女心经和九阴真经,一身而兼修武林中两大秘传,但毕竟时日太浅,虽知秘奥,功力未至,也是枉然,若给李莫愁赶上,可万万不是敌手,青天白日的无处躲藏,正自沉吟无计,听陆无双问起,答道:「我不识得这小傻蛋,看来也不是我姑姑派来的。」
刚说了这两句话,只听吹打声响,迎面抬来一乘花轿,数十人前后簇拥,原来是迎娶新娘。虽是乡间村夫的粗鄙鼓乐,却也喜气洋洋,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韵味。杨过心念一动,问道:「你想不想做新娘子?」
第 九 回 百 计 避 敌
陆无双正自惶急,听他忽问傻话,怒道:「傻蛋!又胡说甚幺?」杨过笑道:「咱们来玩拜天地成亲。你扮新娘子好不好?那才教美呢。脸上披了红布,别人说甚幺也瞧你不见。」
陆无双一怔,道:「你教我扮新娘子躲过师父?」杨过嘻嘻笑道:「我不知道,你扮新娘子,我就扮新官人。」此时情势紧迫,陆无双也无暇斥骂,心想:「这傻蛋的主意真古怪,但除此之外,实在亦无别法。」问道:「怎幺扮法啊?」杨过也不敢多挨时刻,扬鞭在驴臀上连抽几鞭,驴子发足直奔。
乡间小路狭窄,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塞住了路,两旁已无空隙。迎亲人众见驴子迎面奔来,齐声叱喝,叫驴上乘客勒缰缓行。杨过双腿一夹,却催得驴子更加快了,转眼间已冲到迎亲的人众跟前。早有两名壮汉抢上前来,欲待拉住驴子,以免冲撞花轿。杨过皮鞭挥处,卷住了二人手臂,一提一放,登时将二人摔在路旁,向陆无双道:「我要扮新官人啦。」身子前探,右手伸出,已将骑在一匹白马上的新郎提将过。
那新郎十七八岁年纪,全身新衣,头戴金花,突然被杨过抓住,吓得魂不附体。杨过举起他身子向上拋掷,待他飞上丈余,再跌下来时,在众人惊呼声中伸手接住。迎亲的共有三十来人,半数倒是身长力壮的关西大汉,见他如此本领,新郎又落入他手中,那敢上前动手?一个老者见事多了,料得大盗拦路行劫,抢上前来唱个肥喏,说道:「大王请饶了新官人。大王要多少盘缠使用,大家尽可商量。」杨过向陆无双笑道:「媳妇儿,怎幺他叫我大王?我又不姓王?我瞧他比我还傻。」陆无双道:「别瞎缠啦,我好似听到了师父花驴上的铃子声响。」
杨过一惊,侧耳静听,果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铃声,心想:「她来得好快啊。」说道:「铃子?甚幺铃子?是卖糖的幺?那好极啦,咱们买糖吃。」转头向那老者道:「你们全都听我的话,就放了他,要不然……」说着又将新郎往空中上拋。那新郎吓得哇哇大叫,哭将起来。那老者只是作揖,道:「全凭大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