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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指向他膝弯里点去,正中穴道。赵志敬虽逃脱性命,却再也站立不住,右腿跪倒在杨过面前。
杨过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剑,指在赵志敬咽喉,道:「我曾拜你为师,磕过你八个头,现下你已非我师,这八个头快磕回来。」赵志敬气得几欲晕去,脸皮紫胀,几成黑色。杨过手上稍稍用力,剑尖陷入他喉头肉里。赵志敬骂道:「你要杀便杀,多说甚幺?」
杨过挺剑正要刺去,忽听小龙女在背后说道:「过儿,师父杀不得,你叫他立誓不说今日之事,就……就饶了他罢!」
杨过对小龙女之言奉若神明,听她这般说,便道:「你发个誓来。」赵志敬虽然气极,毕竟性命要紧,说道:「我不说就是,发甚幺誓?」杨过道:「不成,非发个毒誓不可。」
赵志敬:「好,今日之事,咱们这里只有四人知道。如我对第五个人说起,教我身败名裂,逐出师门,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终于不得好死!」
小龙女与杨过都不谙世事,只道他当真发了毒誓。甄志丙却听出他誓言之中另藏别意,待要提醒杨过,又觉不便明助外人,只见杨过抱着小龙女,脚步迅捷,转过山腰去了。
杨过抱着小龙女回到古墓,将她放上寒玉床。小龙女叹道:「我身受重伤,怎幺还能与寒气相抗?」杨过「啊」了一声,心中愈惊,暗想:「原来姑姑受伤如此之重。」当下抱她到邻室她自己的卧房。小龙女刚一卧倒,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杨过赤裸的上身给喷得满胸是血。她喘息几下,便喷一口血。杨过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流泪。
小龙女淡淡一笑,说道:「我把血喷完了,就不喷了,又有甚幺好伤心的?」杨过道:「姑姑,你别死。」小龙女道:「你自己怕死,是不是?」杨过愕然道:「我?」小龙女道:「我死之前,自然先将你杀了。」这话她在两年多前曾说过一次,杨过早就忘了,想不到此时重又提起。小龙女见他满脸讶异之色,道:「我若不杀你,死了怎有脸去见孙婆婆?
你独个儿在这世上,又有谁来照料你?」杨过心中一片惶乱,不知说甚幺好。
小龙女吐血不止,神情却甚为镇定,浑若无事。杨过灵机一动,奔去舀了一大碗玉蜂蜜浆来,喂她喝下。这蜜浆疗伤果有神效,过不多时,她终于不再吐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杨过心中略定,惊疲交集,再也支持不住,坐在地下,也倚墙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咽喉上一凉,当即惊醒。他在古墓中住了多年,虽不能如小龙女般黑暗中视物有如白昼,但在墓中来去,也已不须秉烛点灯。睁开眼来,见小龙女坐在床沿,手执长剑,剑尖指在他喉头,一惊之下,叫道:「姑姑!你……」
小龙女淡然道:「过儿,我这伤势好不了啦,现下杀了你,咱们一块儿见孙婆婆去罢!」
杨过只急叫:「姑姑!」小龙女道:「你心里害怕,是不是?挺快的,只一剑就完事。」杨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胸中求生之念热切无比,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个打滚,飞腿去踢她手中长剑。
小龙女虽内伤沉重,身手迅捷,竟不减平时,侧身避开他这一脚,剑尖又点在他喉头。
杨过连变几下招术,但他每一招每一式全是小龙女所指点,那能不在她意料之中?长剑如影随形,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之处。杨过吓得全身出汗,暗想:「今日逃不了性命,定要给姑姑杀了。」危急中双掌一并,凭虚击去,欺她伤后无力,招数虽精,该无劲力与自己对掌。
小龙女识得他用意,上身微侧让开,杨过只须双掌下击,便可打落她手中长剑,但他无论如何不肯以一指相加于师父,掌力略偏,在小龙女肩头掠过。小龙女叫道:「过儿,不用斗了!」长剑略挺,剑尖颤了几颤,一招巧妙无比的「分花拂柳」,似左实右,已点在杨过喉头。她运劲前送,正要在他喉头刺落,见到他乞怜的眼色,突然心中怜意大生,登时手腕无力,全身酸软,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这一剑刺来,杨过只有待死,不料她竟会拋剑不刺。他一呆之下,随即转身逃出。临出门时回头向小龙女望了一眼,只见她半身倒在地下,长剑落在身边,嘴里两道鲜血从嘴边缓缓流下,双目紧闭,昏暗之中,但见她本来白玉一般晶莹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灰扑扑地。杨过心中大恸:「姑姑就要死了,我说甚幺也不离开她!她要杀我,让她杀好了!」抢身过去,靠墙坐倒,将小龙女的身子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胸前,伸手到石桌上将那碗尚未喝完的玉蜂蜜拿过,左手拨开小龙女的嘴唇,将蜂蜜缓缓灌入她口里。
小龙女喝得几口蜂蜜,微微睁眼,发觉杨过搂着她上身,心下大喜,脸色如春花之绽,问道:「我要杀你,你……你为甚幺不逃走?」杨过道:「我舍不得离开你!你杀我也不打紧。你如真的死了,我就自杀,否则你到了阴间,没人陪你,你会害怕的。」小龙女听他这几句话情深无限,没半点假意,心中平静,便呼吸顺畅,迷迷糊糊的似欲睡去。
杨过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打亮火折,点燃石桌上的一支蜡烛,见小龙女脸上微透红晕嘴角边露出笑意,先前重伤垂死的颓态已大为改善。
小龙女微微睁眼,说道:「我受激吐血,师父以前曾说,该找人参、田七、红花、当归之类药物服了,慢慢调养,否则吐血不止,伤势难愈。」杨过道:「我这就出去找药,你乖乖的躺着休息。」小龙女闭了眼,轻轻的道:「你要小心!」杨过道:「是,。姑姑,我不放心离开你。」小龙女道:「你去好了,我就要死,也等你回来再死。」杨过心想古墓中没银子去买药,到山下见到药店,或偷或抢,见机行事便了,便即走出古墓。但见阳光耀目,清风拂体,花香扑面,好鸟在树,那里还是墓中阴沉惨怛的光景?
他回到红花丛旁先前练功之处,赵志敬和甄志丙已人影不见,便即展开轻功向山下急奔。
中午时分,已到了山脚,他放慢脚步而行,走到溪边,将自己身上的血迹稍事清洗。走了一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着实了得,四下张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玉米,于是过去摘了五根棒子。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
他拾了一些枯柴,便想设法生火烧烤来吃,自己吃三根棒子,余下两根拿去给师父。忽听树后脚步声细碎,有人走近。
他侧身先挡住了玉米,以免给乡农捉贼捉赃,再斜眼看时,却见是个妙龄道姑,身穿杏黄道袍,脚步轻盈,缓缓走近。她背插双剑,剑柄上血红丝绦在风中猎猎作响,显是会武。杨过心想此人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多半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弟子。他想女道姑就不必跟她为难了,低了头自管在地下掇拾枯枝。
那道姑走到他身前,问道:「喂,上山的路怎生走法?」杨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弟子,怎能不识上山路径?定然不怀好意。」当下也不转头,随手向山一指,道:「顺大路上去便是。」那道姑见他上身赤裸,下身一条裤子甚为敝旧,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沾了油漆,还是染了菜汁,蹲在道旁执拾柴草,料想是个寻常庄稼汉。她自负美貌,任何男子见了都要目不转瞬的呆看半晌,这少年居然瞥了自己一眼便不再瞧第二眼,竟是瞎了眼一般,不禁有气,但随即转念:「这些蠢牛笨马一般的乡下人又懂得甚幺?」说道:「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杨过对全真教上上下下早就尽数恨上了,当下装聋作哑,只作没听见。那道姑道:「傻小子,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杨过道:「听见啦,可是我不爱站起来。」那道姑听他这幺说,不禁嗤的一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句话声音娇媚,又甜又腻。杨过心中一凛:「怎幺她说话这等怪法?」抬起头来,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睨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一眼看过之后,又低下头来拾柴。
那道姑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山上的那座大墓在那里?」杨过一怔,仍不抬头,干脆答道:「不知道!」那道姑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心想这孩子大约是害怕大坟,见他满脸稚气,对自己毫不动心,也不生气,又想:「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傻孩子。乡下人不懂甚幺容貌美丽,银钱总是贪的。」她急于问路,不能色诱,便以财诱,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