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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谷所修者大违人性物性,殊非正道。谷中虽有男子,但人人言语无味,神色冰冷。
公孙绿萼自幼少享父母亲人之情,所遇者皆以无情为高,世上所有美味华服、脂粉珍饰,畅情悦性之事物,皆遭排斥,突然遇到杨过,此人不但大加赞美,且举止跳脱,言语可喜,忽然而逢人生绝大快人快事,不由得心魂俱醉,无可抗御。这一日中,静中自思,无时无刻不在杨过身上,一缕情丝,牢牢系上了这少年男子,再也不能自拔,虽为片面相思,但「作茧自缚」,所缚者也是生死以之,不亚于两情相悦了。
杨过呆呆的出神:「她何以待我如此好法?我虽遭际不幸,自幼为人欺辱,但世上真心待我之人却也不少。姑姑是不必说了,如孙婆婆、洪老帮主、义父欧阳锋、黄岛主这些人,又和程英、陆无双,以及此间公孙绿萼这几位姑娘,无不对我极尽至诚。我的时辰八字必是极为古怪,否则何以待我好的如此之好,对我恶的又如此之恶?」他却想不到自己际遇特异,所逢之人不是待他极好,便是极恶,乃他天性偏激使然,心性相投者他赤诚相待,言语不合便视若仇敌,他待别人如是,别人自然也便如是以报了。
等了良久,始终不见绿萼现身。杨过越等越担忧,初时还猜想定是丹房中有人,盗药一时不得其便,时刻渐久,心想纵然取药不得,她也必过来告知,瞧来此事已凶多吉少,她为我干冒大险,我怎可不设法相救?于是将室门推开一缝,向外张望,门外静悄悄地并无人影,当即溜了出来,却不知绿萼身在何处。
正自仿徨,忽听转角处脚步声响,他忙缩身转角,只见两名绿衫弟子并肩而来,手中各执一条荆杖,显是行刑之具。杨过大怒:「姑姑宁死不屈,这无耻谷主竟要对她苦刑逼迫!」放轻脚步,跟随在两名弟子之后。那二人并不知觉,曲曲折折的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石室之前,朗声说道:「启禀谷主,荆杖取到。」推门入内。
杨过心中怦怦而跳,见那石室东首有窗,走到窗下,凑眼向内张望,岂知小龙女不在室内,绿萼却垂首站在父亲之前。谷主居中而坐,两名绿衫弟子手持长剑,守在绿萼左右。
谷主接过荆杖,冷冷的道:「萼儿,你是我亲生骨肉,到底为何叛我?」绿萼低头不语。
谷主道:「你看中了那姓杨的小子,我岂有不知?我本说要放了他,你又何必性急?明日爹爹跟他说,就将你许配于他如何?」杨过如何不知绿萼对己大有情意,但此刻听人公然说将出来,一颗心还是怦然而动。
绿萼低头不语,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爹爹,你此刻一心想着自己成亲,那里还顾念到女儿?」谷主哼了一声,并不接口。绿萼又道:「不错,女儿钦慕杨公子为人正派,有情有义。但女儿知他心目中就只有龙姑娘一人。女儿所以救他,就是……就是瞧不过爹爹的所作所为,别无他意。」杨过心中激动:「这贼谷主乖戾妄为,所生的女儿却如此仁义。」
谷主脸上木然,并无气恼之色,淡淡的道:「依你说来,那我便是为人不正派了,便是无情无义了?」绿萼道:「女儿怎敢如此数说爹爹。只是……只是……」谷主道:「只是怎幺?」绿萼道:「那杨公子身受情花的千针万刺,痛楚如何抵挡?爹爹,你大恩大德,放了他罢。」谷主冷笑道:「我明日自会救他放他,何用你从中多事?」
绿萼侧头沉吟,似在思量有几句话到底该不该说,终于脸现坚毅之色,说道:「爹爹,女儿受你生养抚育的大恩,那杨公子只是初识的外人,女儿如何会反去助他?倘若爹爹明日当真给他治伤,将他释放,女儿又何必冒险到丹房中来?」谷主厉声说道:「那你为何又来了?」绿萼道:「女儿就知爹爹对他不怀善意,你逼迫龙姑娘与你成亲之后,便要使毒计害死杨公子,好绝了龙姑娘之念。刚才你中毒针后要解药,说过要让他们出谷,不加阻拦,这话便不守信。刚才比剑,明明是他们饶了你,人人都瞧见的……」
谷主两道长眉登时竖起,冷冷的道:「哼,当真养虎贻患。把你养得这幺大了,想不到今日竟来反咬我一口。拿来!」说着伸出手来。绿萼道:「爹爹要甚幺?」谷主道:「你还装假呢?那治情花之毒的绝情丹啊。」绿萼道:「女儿没拿。」谷主站起身来,道:「那幺那里去了?」
杨过打量室中,见桌上、柜中满列药瓶,壁上一丛丛的挂着无数干草药,西首并列三座丹炉,这间石室自便是所谓丹房了。瞧谷主的神情,绿萼今日非受重刑不可,只听她道:「爹爹,女儿私进丹房,确是想取绝情丹去救杨公子,但一直没找到,否则何以会给爹爹知觉?」
谷主厉声道:「我这藏药之所极是机密,几个外人一直在厅,没离开过一步,这绝情丹突然失了影踪,难道它自己会生脚不成?」绿萼跪倒在地,哭道:「爹爹,你饶了杨公子性命,命他出谷之后永世不许回来,也就是了。」谷主冷笑道:「若是我性命垂危,你未必便肯跪地向人哭求。」绿萼不答,只抱住了他双膝。
谷主道:「你取去了绝情丹,又教我怎生救他?好,你不肯认,也由得你。你就在这儿耽一天。你虽偷了我的丹药,却送不到那姓杨的小子口中,总是枉然,十二个时辰之后,我再放你罢!」说着走向室门,绿萼咬牙叫道:「爹爹!」。
谷主道:「你还有何话说?」绿萼指着那四名弟子道:「你先叫他们出去。」谷主道:「我谷中众心如一,事无不可对人言。」绿萼满脸通红,随即惨白,说道:「好,你不信女儿的话,那你便瞧我身上有没有丹药。」说着解去上衫,接着便解裙子。谷主忙挥手命四名弟子出外,关上了室门。片刻之间,绿萼已将外衫与裙子脱去,只留下贴身的小衣,果然身上并无一物。
杨过在窗外见她全身晶莹洁白,心中怦的一动。他是少年男子,绿萼身材丰腴,容颜俏丽,一看之下,不由得血脉贲张,心生情欲,全身登时剧痛,随即想起:「她是为救我性命,这才不惜解衣露躯,杨过啊杨过,你再看一眼,那便是禽兽不如了。」急忙闭眼,但心神烦乱之际,额头竟轻轻在窗格子上一碰。
这一碰虽只发出微声,谷主却已知觉,走到三座丹炉之旁,将中间一座丹炉推开,把东首的推到中间,西首的推到东首,然后将原在中间的推到了西首,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允你饶那小子的性命便是。」绿萼大喜,拜倒在地,颤声道:「多谢爹爹!」
谷主走到靠壁的椅中坐下,道:「我谷中规矩,你是知道的。擅入丹房,该当如何?」
绿萼低首道:「该当处死。」谷主叹道:「你虽是我亲生女儿,但也不能坏了谷中规矩,你好好去罢!」说着抽出黑剑,举在半空,柔声道:「唉,萼儿,你如从此不代那姓杨的小子求情,我便饶你。我只能饶一个人,饶你还是饶他?」绿萼低声道:「饶他!」谷主道:「好,我女儿当真大仁大义,胜于为父得多了。」挥剑往她头顶直劈下去。
杨过大惊,叫道:「且慢!」从窗口飞身跃入,跟着叫道:「该当杀我!」右足在地下一点,正要伸手去抓谷主手腕,阻他黑剑下劈,突觉足底一软,却似踏了个空。杨过急提真气,左手两根手指在地下一卷,身子斗然向上拔起。谷主双掌在女儿肩头一推。绿萼身不由主的急退,往杨过身上撞来。
杨过跃起后正向下落,绿萼恰好撞向他身上,两人登时一齐笔直堕下,但觉足底空虚,竟似直堕了数十丈尚未着地。杨过虽然惊惶,仍想到要护住绿萼性命,危急中双手将她身子托起,眼前一片黑暗,不知将落于何处,足底是刀山剑林?还是乱石巨岩?思念未定,噗通一声,两人已摔入水中,往下急沉,原来丹房之下竟是个深渊。
第 十 九 回 地 底 老 妇
杨过一足与水面相触的一瞬之间,心中一喜,知道性命暂可无碍,否则二人从数十丈高处直堕下来,非死不可。冲力既大,入水也深,但觉不住的往下潜沉,竟似永无止歇。
住呼吸,待沉势一缓,左手抱着绿萼,右手拨水上升,刚钻出水面吸了口气,突然鼻中闻到一股腥臭,同时左首水波激荡,似有甚幺巨大水族来袭。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转过:「贼谷主将我二人陷在此处,岂有好事?」右手发掌向左猛劈出去,砰的一声巨响,击中了甚幺坚硬之物,跟着波涛汹涌,他借着这一掌之势,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