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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茫茫山坡上一片白雪,四下并无行人,追踪最是容易不过,即见两行蹄印一路朝着大片林内穿去,就听他嘴里叱的一声,纵马快跑,随后跟了上去。奔出数里,山势渐陡,雪积得厚厚的,马蹄一溜一滑,险象环生。胡斐见状,不敢催马急驰,当下松缰缓行。转过两个山坳,树木丛生,山石嶙峋,林道更是险峻。
便在这时,忽听左首一声马嘶,胡斐左足在马镫上一点,斜身飞出,落在一株大松树后面,先藏身形,再纵目向前望去。只见山坡边两株树上各系着一匹黑马,雪地里两行足印,笔直上山。胡斐眉头一锁,忖道:“这二人行迹如此可疑,莫非不是冥月宫所属门人弟子?”眼见足迹向上登去,为免给人发现,当下远绕觅路上山。
这座岭峰并不甚高,登没多久,距离峰顶已只数丈。他放缓步来,踏雪极轻,身形隐在丛木之间,迂回到了一块凸出的大石之后,探头向前望去,只见远处草丛里趴得有人,正聚精会神的朝着下面谷中看去。胡斐视线给隐身的这块大石挡住,看不到谷中状况,当下也学草丛里的人趴在雪地上,匍匐前进,慢慢爬到前边矮丛之中。
这处矮丛范围极大,长满紫荆藤蔓,周边长草丛生,正是适合躲藏所在。胡斐刚藏得身形,便听得左首边雪地上擦擦声响传来,听声音便似直朝他躲藏身处而来,不觉楞道:“莫非我给人发现了?”正疑虑间,却听得一人轻声说道:“这里位置不错,看得清楚,躲在这里绝不会给底下山谷的人发觉了。”沙沙作响,钻了进来。
胡斐心中愕然不已,这二人那儿不好来躲,偏偏跟他抢在一块,同样躲在这处矮丛之中,彼此距离极近,要不是藤蔓密布,长草掩蔽,只怕双方早已碰上了头,当真是险之又险了。他调匀呼吸气息,以免给这二人发觉,身子更是丝毫不敢乱动。未久,听得身旁一阵拨草声音响来,便也乘机以手拨开身前藤蔓,朝着底下谷中看去。
一瞧之下,才知眼前这处幽谷极为隐密,若在春季,必是花香满谷,一道瀑布奔泄而下,当真是岩头匹练兼天净,唯现下冬寒霜雪,瀑布便似冰炼般凝固不动,宛如偌大一面镜子,映得山谷变化不定,更添奇幻异境。谷中怪石嶙峋,尤以当中一块巨石更是硕大无朋,其下原为深潭,虽已冰冻封雪,却仍可见碧绿之影,辉映成趣。
便在这时,谷中岩后转出两个人来,距离虽远,但胡斐却一眼认出,这二人便是汤笙与那名冥月宫年轻少女宫主,两人漫步而行,有说有笑,便如佳偶天成般的登对非常,直震的他心中一阵刺痛上来。他虽不知少女真实身分,但其身形样貌既与苗若兰殊无二致,此情此景,终究令他震撼不已,当下心若刀剜,仿佛将要淌出血来。
就见二人登岩越石,来到谷中那块巨石上,彼此眺望幽谷景色,说笑间自是带有一股恋慕情趣,那是任谁也不难瞧得出来的了。胡斐两眼望出,焦距却是逐渐模糊上来,心中只想:“他二人这般清早散步,可见彼此十分熟悉,若不是热恋当头,谁有兴致冬雪纷飞中起个大早?”这么一想,心里更是难过,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正独自感怀当中,却听得身旁数声指节拗动时的喀喀响来,一人明显压着怒火,愤愤然的低声说道:“天璇星,你说得一点没错,汤笙这小子果真心存不轨。他与宫主这般亲近,十八星宿跟着受惠,却将咱们十大星座踩到脚底下去了,这如何是好?”天璇星嘿嘿冷笑两声,沉声说道:“文玑星,你道汤笙只是要来压制咱们十大星座在宫里的地位而已么?嘿嘿,那你可也将汤笙瞧得太过简单,怪不得始终斗他不赢,每回总是落居下风了。”
文玑星闻言楞了楞,说道:“汤笙现下已由“消遥使”擢升至“掌星使”,位高权重,更与“托月使”邹霖轩合称“掌托二使”,得与跟随宫主左右,比起咱们十大星座来,自是更加耀眼了。”天璇星道:“话是不错,但汤笙自来计谋深算,江湖人面又广,昔日身为本宫消遥使,隐然已是十八星宿之首。这回他出使回宫,竟是带着创宫者北云天新收爱徒一起回来,大占其利,怪不得轻易就获得宫主擢升,却那里是凭着真实本事来了?”
文玑星道:“天璇星,听你言下之意,莫非这里面还隐藏着什么内情来了?”天璇星冷笑两声,说道:“咱们这位新任宫主如此年轻,虽说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但江湖见识毕竟浅了,难道真能率领冥月宫抵御天魔所属的魔月宫挑战么?憪峦峰一役,这位年轻宫主虽是险胜而赢,但这数月来,你可瞧见她亲自下过命令了么?”
文玑星想了想,道:“或许是她还没熟悉咱们宫里事务罢?”天璇星道:“熟悉与否,那倒还在其次,本宫自来设有“辅佐使”,便是为了协助宫主管理宫内诸事而来,然现下却何以废了?这可好,汤笙竟以“掌星使”代替宫内常设的“辅佐使”,名正言顺的做起副宫主,当头发号施令,组织重整,嘿,他十八星宿可威风了。”
文玑星闻言,沉默半晌,说道:“历任宫主以来,十大星座各居要位,统领一方,现下你我却都落得清闲,分任“布阵使”与“列棋使”,离着统御核心可是越来越远了。早知如此唉,还是别说了罢。”
天璇星冷冷说道:“这口气,你我都咽不下去,怎能不说?你别以为汤笙这家伙当上了掌星使便已满足,你瞧他花在咱们新任宫主身上的精神力气,嘿嘿,我看啊,来日说不定咱们还得称呼他一声宫老爷来了呢。”文玑星听得大是愕然,呆楞道:“宫老爷?”天璇星两眼圆瞪,说道:“宫主的夫婿,不叫做宫老爷,又叫什么?”
胡斐听得心中一阵幌动,他早瞧出汤笙对待这名年轻宫主的神色举止有异,只是心里极不欲朝着男女情事去猜测,这时无意中听得旁人说来,斗然敲醒自己潜意识里的那层脆弱心防,瞬间便如给人剥去罩在外头的坚强伪装外壳一般,赤裸裸的呈现出自己最为害怕,也是心中最不愿去想的那一层现实关键所在。
要知汤笙虽已中年岁数,然其形相清臞,气度闲雅,实非自己粗犷样貌可比。先不论这名年轻宫主是否便是苗若兰所化身而来,然则一旦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登落下风,可说毫无赢面,因此之前便不愿将他二人的诸般亲密神态,迳朝男欢女爱情事想去。虽说胡斐不知这名年轻宫主真实身分,但其身形面貌既与苗若兰殊无两样,心里便已当她是自己挂念在心的兰妹,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这名年轻宫主乃是失了记忆的苗若兰,否则如何解释两人如同一个模子给刻出来的样貌身段?因得如此,他的心也才会这般的痛,这般的茫然不知所措。
胡斐这时心神始终处在九界飘渺之中,于周身事物,竟是全不萦怀,当真是听而不闻,视之无睹,脑海里尽是他与苗若兰当日遇见时的点点滴滴,对于也躲在矮丛中的冥月宫天璇星与文玑星二人又说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去。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藤蔓一阵幌动,猛地回过神来,底下幽谷中却已空无一人。
就听得藤蔓外数丈处传来那名天璇星的声音,说道:“天璇星邵登栋偕同文玑星廖玮凯,拜见天山魔影。”
胡斐闻言大惊,怎么自己却是不曾听闻丝毫异声,藤蔓外已然有人到来?跟着一想,“天山魔影”名字似曾在那里听过,知道是天魔麾下的魔头之一,但这人是谁?他知自己身处险境,半分大意不得,当下小心缩起双腿上来,身体悄无声息的就地圈转,变成头朝矮丛藤蔓外围,接着轻轻拨开数丛长草,果然见到数丈外站着三人。
胡斐朝前看去,就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宽边斗笠,笠缘罩着大块薄如蝉翼的黑色透明绸巾,斗篷内亦是一身素黑劲束装扮,当真是从头黑到脚,却也使得露在衣外的肌肤更显白皙亮滑,似乎吹弹可破,更令人对她面貌感到好奇。黑衣女子身前站着两名身着冥月宫服色男子,年纪都在四十开外,一人留着胡须,另一人则无。
他见三人走到一株树下低声交谈,隔得远了,便听不见他们对话,心中暗道:“这二人既是身属冥月宫十大星座一员,怎么却在这里私自会见天魔麾下的一大魔头来了?”他先前心神飞出天外,对两人后来的诸多言语便未听闻,只能从先前听到的话语内容来加以揣测,知他二人对汤笙的擢升颇感不满,但即使如此,终不至于勾结敌手才是,否则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二人岂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