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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慈恩寺附近仍是依然如故,并未随朝仪的兴衰而没落,唯一不同的是,早年在城内今在城外而已。
慈恩寺原是随朝的无漏寺,唐高宗为纪念文德链后改建为慈恩寺,谁会至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和他的弟子在寺内翻译佛经,永微三年,唐三藏请建告佛塔藏经,高仅五层,这便是大雁塔的前身。后来塔顶倒坍,改建为七层高塔,高十六丈,便是目下的大形塔。
提起雁塔题名,曲江池乃是汉武帝所造,侧有笑容园,是一处名胜区,也是禁犯。到了唐朝以后,新登科的进士举人,皇帝必在这几赐宴,然后到了大雁塔下立碑题名留传后世,盛况空前,这是科举时代最光荣的事,天下闻名。
碑上大都题名,也题有诗,白居易的口气很大,他题的是:“大雁塔下题名虚,十七人中最少年。”
因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在一雁塔题名的人,必定是皇榜中的新进士,真实不是那么回事。唐代以后,慈恩寺成了风景区,在人游览,谁都可以留上姓名,大雁塔所加建的方碑已不再有帝榜与其他省籍的进士姓名,成了陕西的新进士的专有品了。而游客中附庸风雅之辈,也不甘寂莫地留下姓名,这些留名的人中,形形色色,有名贤大德,有方外高僧,当然也有贩夫走卒,树木之上,刻上“××到此一游”的字句,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也聊充一下雁塔题名客。
至于立碑题名,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立碑题名的,必须是皇家新客才行,到了民国成立,还出了一个特殊人物,便是临时总统徐世昌,这位爷在清未中举,名次靠后,排名也靠后,心有不甘,在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总统时,独自立了一座大碑,大写“徐世昌”三字,出当年心中的一口闷气。
慈恩寺算不了什么,著名的是大雁塔,方碑如林,花木扶疏,是春游的好去处。加以这一带大平原地势高,也是往昔华游苑故址,也再游华原,每年的上巳日,城中仕女假使不来亮亮相,就不配做长安的大户大家,总之,这儿比其他的死皇帝陵墓和快成废墟的故宫林苑好玩多了。
上巳日,是三月的巳日,但久而久之,不复用巳日了,只用三月初三。巳一作乙,已是乙支,已是天干。不管地支或天干,都是活动的,不如三月初三国定的日子好记。这时距三月初三还不到一个月,难得天气晴朗,城中的仕女已等不及,要提早出来亮相了。
岔出从南门至慈恩寺的大道,又是一番景况,车马络绎于途,步行的人少之又少。骑马的人,大多是年青小伙子,鲜衣怒马,睥睨马上不可一世,专往那些华丽的轻车旁,靠不时飞起一声声轻狂的笑声。
有些轻车有轿子断后,或者有骑土护送,有些却是军车的女眷,没有男人护送,只有车座上的老苍头和车内的老太婆大嫂子陪同,这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女眷,没有人敢对她们无礼,有些胆大的娘们,甚至卷起窗帘,不怕大男人的灼灼眼光,
文昌带着两个仆人,却不急于赶路,过几天他将西行要好好利用这几天游览长安近郊的名胜。他自称姓文,装置豪华,并非有其他的异谋,只想花掉这千余两黄金,一方面周济贫民,一方面隐起身份在长安逗留,更替自己建立一张护身的情报网,也准备日后一处暂时的落脚点,考虑得十分周到。
三辆轻车驰过,车中香风触鼻。他猛嗅了几口气,掀着鼻翼向后叫:“小金,好香哪!”
高瘦而稍大一两岁的仆人叫小金,一个泥水匠的独虫子,年刚十六岁,生得倒也文静。他嘻嘻一笑,道:“公子爷,那是南大街柏府的车?”文昌笑问。
“呵呵?你怎知道是南大街柏府的车?”文昌笑问。
“车门刻绘了两株柏树,公子爷没看到?”
“哈哈!难怪,我可不知道长安城大户人家的标饰,真是孤陋寡闻。”
身后蹄声如雷,四匹健马狂奔而至,马上四个身披天蓝色大敞的少年,正兴高采烈策马狂奔。
“这些是什么人?”文昌问。
“禀公子爷,那是北大街皆知的大人伍府的几位少爷。”
“是猎艳能手,风流全城闻名,人倒不太坏,只是太傲慢了些。”
接着,后面蹄声又响,车声辩磷,文昌扭头一看,策马靠路左而行,道:“这位仕兄大概不是纨绔子弟。”
小金摇摇头,道:“来人一件破长衫,不知是谁。”
后面十来丈,是一匹健马,脚下不徐不疾,仅比文昌主仆的马快了半分而已,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已泛灰色的夹袍,头戴四方平顶巾,眉清目秀,鼻直口方,身材适中,只是脸色带苍,似有病容。鞍旁挂了一个长包裹,左手挟着一个大型的木琵琶,齐下挂着一个布口袋,半迷着眼,摇头晃脑。
另一名仆人叫小银,是城里的小化子,被文昌罗织在手下,为人机伶而鬼怪多,只有十四岁他道:“公子爷,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文昌问。
“是的,我认识,他是在太白楼不时出现的卖唱老柴。”
那时,卖唱的不仅限于女人,琵琶也不是女人的专用品,真正的琵琶名手,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唐代的华戏善本太师,如他的弟子康昆仑。都是一代琵琶能手,本朝的京师九指抑福,河南开封的龙开平师父,都是琵琶能手,一辆轻车轻快地奔到,刻了一对飞燕之下有三个字“京兆田”。一看便知这是京兆八姓望族之一,京兆八姓华,杜,扶,段,宋,田,黎,金。
别小看小金,他也是八望族之一哩。在长安,最有权势的是华杜二姓,这两姓在唐代出过宰相,南部的华曲杜曲,都是两姓子弟所建的大庄。
更后些,是两匹健马,马上是两个风流倜傥的少年书生,一身裘,挂着剑,年约二十左右,十分神气,安坐马上顾盼如身,急驰而至,不片刻便到了车后,两面一抄,便将轻车夹在中问了。
赶车的是个老苍头,头戴风帽,脸上刻划着沉静的苍线条,目不旁视神情自若,轻控着缰绳,马儿踏着轻快的小步,马车不徐不疾平稳地滚动,铃声叮当,十分悦耳动听。左面的马上少年,呵呵一声轻笑,轻狂地伸出马鞭,去挑窗上的绿色窗帘。
文昌主仆三人,护马儿信蹄看前行,却不住扭头回望着后面的好戏上场。
马鞭挑开了窗帘,车内却传出一声轻笑,接着“哼”了一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不可无礼!唷!你这个长安城的登徒子,不太轻狂了么?不许打扰本姑娘的清兴。”
马上少年哈哈一笑,嘻皮笑脸地道:“好啊!二小姐?小子从城中护驾至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那么凶呢?放下窗帘藏在车厢内。何必出来游春?让窗帘遮住姑娘的花容月貌,不是太吝裔了么?哈哈!”
“油嘴!谁请你护驾了?”二小姐笑骂,挂上了窗帘,有意思了。
假使女人开了口,追的小伙子大可放胆追,最怕她置之不理不采,马上少年挺了挺胸膛,道:“二小姐是咱们长安一朵最美丽的娇花,不许追逐本姑娘的马车能成。”
“二小姐,你该知道,大盗蔡文昌上次劫了厉府少爷的马车,闹了个风雨满城,万一这家伙出现,二小姐……”
“哼!宋公子,你认为蔡文昌出现,凭你兄弟俩便可挡住他么?你比厉家的颜师父如何?免了罢!公子爷,真要是蔡文昌出现,你呀,大概……”
“哼!你简直在门缝中看人,将我宋安瞧扁了。蔡大盗不出现则已,出现时本公子要剁下他的脑袋前往府衙领赏。”宋公子神气地答,洋洋自得。
双头马车走在中间,两旁夹着两人两骑,大道几乎塞满了,但谈笑中已接近了健马之后,卖唱老柴却不让路,走在路中间,马车无法通过。
同时,也接近了文昌主仆三人。马车比马快,马又比文昌的马快,假使文昌不让路,势必耽误后面的健马和马车,必将挤在一块儿。
马车慢下来了,香风从车中溢出,中人欲出,宋家兄弟一左一右,分别和马车中一名美少女和两个侍女说笑,没留意有人故意不让路。
文昌策马偏道左而行,但健马却愈走愈慢,并不超前。文昌神目如电,老柴藏有刀剑兵刃是个练家子,而非单纯卖唱的。
卖唱的老柴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了文昌主仆一眼,缓缓挂了缰,去搬弄他的琵琶。
“叮冬”两声清越弦鸣,接着飞起了几个零星音符,和协的旋律在空间里流动,令人心神一镇。
“好一具名贵的琵琶。”文昌脱口称赞。声音甚大。
“哈哈!过奖过奖。”卖唱老柴含笑向文昌点头为礼。
一阵奇妙的音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