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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十九、圣诞之前(2)
九月十七。
清晨,雄鸡仰脖喔喔的高唱。第一唱,红日渐渐高升,霞光万丈自东边升起,归于沉寂的大地也慢慢苏醒,驱散了夜晚的寒气。山中野兔撒欢似的在松树林中奔跑,泉水叮咚清澈的在流淌。
第二唱,风芜园对面的山丘传来一阵阵嗷嗷的嚎叫声,伴随着热热闹闹的人语声,一行白鹭上了青阳七峰的主峰,整座天玄山在天亮之后,神采一新,好似变得不同起来。
第三唱,隔着低矮的屋檐,瘦小的司南拥着被衾,有些发呆的坐着,听芳龄忿忿的一脚踢开扰人清梦的公鸡,“死丫,就会叫,吵死了!等着,明天就把你宰了。”
到处是鸡飞狗跳声,进进出出开门关门,和大板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像一个又一个重金属节拍,敲击着司南的心扉。
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快活的“农家乐”悠闲时光,到头了。再也不能每天乐呵呵的抓起一把小米喂喂鸡,一边呼吸着清新空气,看天上云卷云舒。这纯粹是一种预感。但怎么说呢,第六感就是这么的准确。
“泳儿姑娘,是不会弄错了?怎么……抬到这里来了?这儿是风芜园,风芜园呐。”
“知道。”一个高傲的声音略带一丝不耐烦道。
“风芜园怎么了?不属于青阳宗么?‘圣诞’是三祖的诞辰,上上下下的门人都重视这一年一度的节日。你们风芜园例外?不是青阳宗的一份子?”
“泳儿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你明白就好。今年是‘圣诞’八百年的整庆日,九阳仙门、殊乘世家、清河世家,还有蜉蝣岛、餐霞观的人都来了,你在后山没理会前山的事情吧?那边忙得脚不沾地,那有空做这些水磨功夫?所以就送到你这了。记住,这是‘牺牲’,祭祀用的,千万不能破了相,否则……后果你清楚。”
芳龄无可奈何,“哎”了一声,声音又低又沉,好似含了一块黄莲似的。
脚步声稀稀落落,那雄鸡还待“喔喔”,被一脚踹到一边。篱笆门咯吱一声,不知芳龄还说了什么,一行人出去了。
司南在西间房内,睁着眼睛,发呆。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摸索着爬起来,穿上衣服。门缝开着,不知道那位“泳儿”送来什么,传来一股难闻的血腥和猪糟味。
芳龄穿着大袖衫子,在厨下麻利的烧火添柴。
风芜园和民居一般,一进门就是一间比较宽大的厅子,兼厨房、杂物厅,有一个灶台。两边都是厢房,司南和芳龄一人一间。
司南瞪着那红木漆盘上托着的东西,眼睛里有抹不去的疑惑。
“这是——”
“祭祀用的猪头。”
“哦”。
也许怒气使然,芳龄动作大力,锅碗乒乓作响,从热气腾腾的锅里盛出两碗黄色的米糊糊。按体型,司南的一碗好比初生的小荷叶,圆圆小小,而芳龄的碗大概是特制的,比泡桐花的花瓣还大。
如此不公平的分配,司南一点惊讶也没有,似习惯了。搬来一个小马扎,默默的坐下来,端着碗吹着热气,小口小口的喝着,这就是她的早餐了。
“你和亦雨吵架了?”不经意中,芳龄忽然问。
司南摇头,“我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怎的吵架。”
芳龄脸色很差,“那我恍惚听见人说,你给亦雨脸子瞧?”
司南默然。
什么叫给脸子瞧?她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有了?
芳龄看司南埋头不言不语的样子,更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朝那两只的猪头说,“这猪头要拔毛,一根毛不能剩,祭祀用的,被人瞧见不干净,可有的受!”
两只猪头肥头大耳,一白一黑,白的粉皮白肉,嘴唇弯翘,眼睛闭着。黑的黑布隆冬,连鼻孔里也是黑乎乎的,瞪圆了眼睛。乍一看,黑白相衬,一喜一怒,视觉效果十分突出。红木漆盘里还有小刀、小镊子、小剪刀等物,想来都是“拔毛”用具。
芳龄轮番试用了一会儿,奈何猪鬃又长又硬,才小会儿功夫,就两根手指酸疼,抽筋的喊,“不成了,不成了。”
烦闷的把镊子一丢,半含怒气的瞪了司南一眼,换上一身出门的衣裳,站在门槛说,“我去玉雯那边看看。”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便迎着暖意融融的太阳,出了门。
“哦”。
司南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应了一声。
天高气爽,疏淡的云彩扯絮似的,厚薄不一。蔚蓝高远的天空,让表面平静,实际起伏不定的心潮平静下来。
司南立在黑瓦水墨墙边,怔怔的看着掉了铜的铜环,心想,自己本质上,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吧?不然也不会宁愿倔着,也不愿再次低头了。再低就低进尘埃里,连存在感都没了。重复在司家木偶般由人指挥的生活,实非所愿。
药舍门前,司南唇角微勾,眼神坚定、毫不犹豫的敲响了黑漆大门。
“谁呀?”门开了,一个梳着可爱的包包头的药童没好气的露出一个头,“干什么呀?”
司南未语,先腼腆笑了笑。她梳着两根小辫子,身上蓝布花衣,清清爽爽,如邻家女孩,虽无让人“一见钟情”的美貌,却胜在无上的亲和力,让人难以拒绝。
药童看了一眼司南,对比他还矮半个头的事实十分惊讶,因为这里属他的年纪最小,总是要扬着脖子看人。他眨了眨眼,换了种温和的语气问,“干什么?”
“我,我想借点松香。”
“松香?”
药童眨眨眼,一句“你等着”,又合上大门。
司南便呆呆的看着大门上的铜环,直到药舍里传来吵吵闹闹的两个声音。
“管谁来要药,你也不问清楚,就私自拿去送人——做的好人情,连累我被骂。”
“药奴,你别这样。师傅问起,你就说是我不成?”
“不成。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借药去干什么?‘圣诞’可是青阳宗八百年的大庆,若是吃坏了人怎么好?到时候查来查去,还不是查到我们药舍头上。”
门再次开了,那语带怒气的药奴骂骂咧咧,大有把人骂走的迹象。露头一瞧,见是个清丽的小姑娘,怯怯弱弱,先一愣,随即才道,“你要的松香?”
司南咬着唇,点了点头。
药奴比药童大个两三岁,模样成熟多了,可惜是个急性子,说话不待说完,就急了。此时却难得安静下来,拿眼瞅了瞅司南,“松香虽不是要紧的药材,后山有的是。不过,你不会拿去害人吧?”
司南脸颊绯红,窘得话也说不出来。
占着人小单纯的便宜,任谁见了她现在的样子,都觉得这种质问是一种亵du、侮辱。
药童直跳脚,“什么时候见过松香吃死人了,再说这味也瞒不过人,只有傻子才会一口吞了去。药奴,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上门拿药,你就给她吧。”
药奴想了想,才不情愿的把一包松香递给司南。
司南连忙道谢,一面接了。两人四目相对,
“咦?你不是那个谁,龙首峰亦雨看上的,叫什么南,药童你可不能昏头——人家有主了。”
话未说完,早被那叫气急败坏的药童一把堵住嘴,转身凶狠狠的冲司南道,“你没事了吧,没事快走。”
也不待司南的反应,就把黑漆大门关上了。
走在田垄里,司南一时脚步轻快,一时心思沉重,太阳虽然亮堂,却照不进她的心里去。
要松香做什么呢?当然是拔猪毛了。托某些不良商贩的新闻,她记忆中还有些残余的印象——松香脱毛。这会子没有办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知道那些“牺牲”祭祀之后,不会丢掉,而是分而食之。也知道每个人不过分两三块,少量毒素没有大害。不过,害人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不管是为名、为利、为逼不得已的现实,还是为了心中那口气。她决定要这么做,而且不后悔。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人物,在大人物的欺压下,饱受欺凌,不能反抗,只好在茶水中吐点口水,恶心恶心人。一边忐忑不安,一边暗爽于心。
神女峰,静梧院内。
芳龄形容懒散的趴在铺着黄锦的小圆桌上,无力的耷拉着脸。
娇蝶叹气的说,“你就把她一个人丢下?”
“不然怎样啊?”
“可是她那么小,一个人对着两只刚杀好的猪,不会害怕吗?”
“那——又不关我的事。总不能把我也拖着。”
芳龄忿忿的说。
本来祭祀用的东西就不该送到风芜园。若不是阿萝有心警告司南,她一个旁观者会无辜被拖下水么?完成不了,还得两个人一同受罚。思来想去,竟是不想再看见司南一张平平淡淡的脸——有气也发作不得。
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