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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窦黄陂,除了背脊上挨的一枚之外,肋骨也断了三根,面对人家那排山倒海似的狂攻,休说十七扁担:即使七扁担怕亦抗不过,他人在拼命躲闪,缅刀才起,已被击震得大开大荡,而钱锐隔得又远,根本便来不及适时救援,眼啾着这位“毒弥勒”就要遭殃遇险了——闪动掣掠的青锋倏然抖显,九剑汇成一朵碧莲,莲瓣嗡张,硬是咬住银鞭斜扭四尺,庄翼整个身躯暴施而出,顿时又幻光柱如桶,划破空气,在恁般刺耳的锐啸中凌虚穿刺,刹那间,铁勾扁担崩折碎断,四散飞坠,麻脸汉子双手乱挥乱舞,连速跳动,身上的鲜血分从十一处伤口齐涌同标,不用再加细察,谁都知道这位仁兄已不会是个活人了。
银鞭的尾梢彷若流星的曳尾,含着厉烈的怨气长扫而至,庄翼剑刃倒贴上肩,“铿”的一声金铁交击随带火花串并,他姿势前仆,上半身从两腿当中翻穿而过,人便贴地猝升,木色剑是一溜横跨天际的青虹,透肩将花落红顶了一个踉跄!
刚刚站稳脚步的花落红,左肩已是一片殷赤,他手握银鞭,脸色僵寒,双瞳中依然毫无表情,像是天地间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与他完全不生关连。
庄翼长剑斜指,一滴滴的血珠子顺着剑尖滚落,他的左肩白袍绽裂,露出肌肤上一条瘀肿的痕印,他这一剑之得,显然亦非全无代价。
慢慢的移动脚步,花落红调匀呼吸,目光不瞬,照形势看,他并未打算即此罢休,临阵对仗的意义,在他来说,决不是点到为止。
于是,银鞭只在微微一抖之下,便以惊人的快速居中直戮庄翼,鞭身笔挺,宛同枪矛!
等到鞭尖刺至自己胸口之前三寸,庄翼才猛然后仰,这一仰之势,人已倒射空中两丈,锋刃旋飞,“霍”声微颤,一道蒙蒙剑气已将他全身卷裹,花落红暴起寻丈,软鞭洒出流光如暴,似玉泉重叠,又若悬河垂挂,全力攻击过去。
青蒙蒙的剑气还掩覆着庄翼的身子回绕,另一抹冷电已以些微偏斜的角度折转疾射——情况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花落红的银鞭碰上庄翼护身的剑气,在刹那的撞击后长剑折射,姓花的遇上的是同一柄剑,剑的蜕变分离仅乃时间的分厘之差,差隙竟细密至此,看起来便恍若两剑齐现,一剑庄翼凭以自卫,另一剑则直飞对方。
花落红不曾料到庄翼的手法诡异至此,等他强攻无果,剑已飞来,仓惶中,他只好以连串的筋斗倒翻回腾,但却迟了一步,木色剑擦过他的腹部深钉入土,这擦割之力,巳足令花落红的左手不敢稍离伤口,他紧捂腹腔,软鞭反点于地,几度跃闪,人已踪影杏然!
庄翼的形容十分疲惫,他步履满跚的先过去拾回长剑,举目四顾,三名囚徒业已一个不见,窦黄陂半跪地上,痛得哼哼喘息,佟仁和血染头脸,状如厉鬼,却少了钱锐,另外,那五短身材的马脸朋友亦不知何时走了活人。
归剑入鞘,庄翼来到两员手下跟前,平静不波的道:“你们还撑得住么?”
窦黄陂裂裂声巴,额头上黄豆般大的汗粒直往下淌,他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成……老总,挺得住……”
佟仁和伸手抹一把血,哑着声道:“我也只是皮肉之告,老总,操他的娘的是怕就此破了相……”
嘿嘿乾笑,窦黄陂犹不忘苦中逗乐:“老佟……好在你原本亦不够俊俏,脸上加块疤,少只耳朵,更显得有性格……”
佟仁和瞪大眼睛骂道:“死肥头,我叫你幸灾乐祸,那使杖的王八蛋怎不多敲断你几根肋骨!”
庄翼泠泠的道:“你们两个扯蛋怎的也不看看时候?我问你们,人呢?”
窦黄陂忙道:“回老总的话,那三个狗娘养的囚犯约模是乘乱溜了,我忙着拼命,也没看清他们是什么辰光跑的,倒是钱锐巳经追人去啦……”
佟仁和接着道:“老总,我看见严良是被一个马脸短身的家伙拉走,那家伙撞在树桩上先晕迷了一阵,醒过来就跑去招呼严良开溜!”
略一沉吟,庄翼道:“只这片刻前后,谅他们也跑不多远,你两个就地歇息,等我抓人回来。”
窦黄陂叹着气道:“老总,我从来就不装扮熊,但这一次,可真帮不上忙了……”
庄翼转身自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把你们自己照顾好就行。”
首先,庄翼研判三名囚徒必然是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逃窜,这是逃犯们一向的惯例,以免同伙结伴,一网成擒,而无论他们是怎么个逃法,照如今的时间计算,都不可能逸出山区十五里的范围之外——六扇门的捕快们亦有他们传统的经验,地形、天候、时辰,逃犯的体能状况加上负载的刑具轻重,就可以大略推测出逃逸者的距离远近,要伤脑筋的地方,只在于方向的决定。
庄翼选择的方向,是背朝押解目地的来时路。
人们都有一种共同心态——排拒他所不想去的地方,而且,隔得越远越好,三名囚犯当然不想去“靖名府”,因为那将是他们生命的终点,背道而驰,潜意识里也就觉得生机在望了。
庄翼掠走的身法极快,似一股淡淡的白雾卷荡于旷野之中,他四处游闪,倏现倏隐,晨光熹微里,有形似鬼魅般的妖异。
忽然,庄翼听到一声轻响,仅只轻微的一响,有如枯枝折断的声音。
身形成一个倒弧往声响传来的方向飘去,庄翼落地时的轻悄宛若棉絮,在那堆萎黄的草丛里,首先入眼的是一颗疙瘩遍布的癞痢头。
似乎是刚摔了一跤,何小癞子正十分狼狈的自杂草中挣扎站起,他混身满脸的泥秽脏污,衣衫更形破烂,看样子,只这短短的一时半刻逃亡生涯,业已给这位采花大盗吃了不少苦头。
好不容易喘吁吁的站直身躯,何小癞子抬眼之下,赫然见到庄翼当面而立,犹冲着自家颔首微笑,状若老友重逢,还透着一股子热切。
呆窒片刻,何小癞子长叹一声,凄凄哀哀的露出一抹苦笑:“我就料到逃不掉,老总,果然就遇上了你,唉,恶梦成真啦……”
庄翼微微一笑,道:“即知逃不掉,为什么还要逃?岂不是自找罪受?”
何小癞子冻得直打哆嗉:“老总,为了活命,好歹总得试一试,但有一线希望,又怎甘心放弃?”
庄党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回吧,何恨。”
何小癞子相当光棍,不再多话,垂头丧气的转身便走,两足足踝间拖着那条镣
,仍然一步一哗啦——真难为他是如何逃过这一段路的。
庄翼跟在何小癞子后面,木色剑连着雕镂莲花图纹的青铜剑鞘斜插腰间,他根本就没有拔剑警戒的意思,对他而言,单一个何小癞子,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两人一前一后,才要接近一处山坳,庄翼已先听到山坳子里传来隐隐的金铁敲击声,那声音像是用什么钝器在相对敲打,时断时续,带几分谨慎又鬼崇的味道。
他抢先几步,低声喝道:“停下来,何恨。”
何小癞子站住脚步,喃喃的道:“又叫在劫难逃,那严良该躲不躲,能藏不藏,这一番敲打岂非引鬼上门,白寻死路?”
庄翼注视着何小癞子,七情不动的道:“何恨,你遗词用句,最好留神,否则白吃一顿生活,何苦来哉?”
低下头,何小癞子瑟缩着道:“我只是替姓严的不值,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偏偏又把机会砸了……”
庄翼道:“用不着替他操心,何恨,记住你自己已然自身难保!”
何小癞子刚想开口说什么,骤觉腰眼一麻,人已双腿发软,颓然倒地——他神智依旧清醒就是不能动弹,而且无法出声,他明白乃被庄翼制住穴道,而且,人家只一个动作便同时制住了他的哑穴与软麻穴!
没有再瞥何小癞子一眼,庄翼身若惊鸿,飞掠而去;山坳子里,断续的敲打声仍在隐隐传响。
初来的一场雪业已融化,山区里雾气极重,呼吸间都感受得到那股浓郁的潮湿,地面不但崎岖,而且泥泞不堪,坳子外的枯林参差于白蒙蒙的氲氤之中,特别显得狰狞阴森,有似一个个出没无常的妖魔鬼怪……
庄翼很快就找到了敲打声的来处——在山坳最靠进里的一土壁之下,两块木枷早已散抛左右,严良双手撑地而坐,两脚前伸,把足踝中间的镣平摆在一块石头上,那五短身材的马脸汉子手擎月牙斧,正叮叮当当的在砍劈环,忙得挺带劲哩。
何小癞子反应不差,当他也听到这阵阵的敲击声响之际,便已判定是严良在做破除镣的工作,因为单只严良有人接应,而干这种活儿必须两个人才能配合,他猜得没错,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