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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片刻,听到咯嗒一声门响,夏苏才知黑衣人判断准确,若随她冲动,不知会造成怎样的混乱。
她有点惭愧,毕竟别人看起来的胆小,自己引以为傲,觉得是优势的。
“可以了。”黑衣人推门也小心,比指缝不宽,无声凑上眼,确认之后才道。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似夜豹,敏捷自信,毫不拖泥带水,旋起流风潇洒。
同样的防备和谨慎,夏苏做来,形如乌龟,胆如地鼠,磨磨蹭蹭,足尖探地,躬身出来又缩脖转头,好像怕有人来提她的脑袋一般,哪有刚才半点飞燕穿廊的云姿,只看得人好笑有趣。
灯仍是那几盏。
夏苏看到黑衣人在屋里东走西走,心道正好,行走的动作忽然流畅起来,要往外跑。
但她脑中闪过宋徽宗的那幅画作,有些不舍,自然而然偏头,想着再看两眼。
只是,这么两眼,她的步子就稍慢了慢。
呃?这画——
“你说——”黑衣人转过身来,就见夏苏一脚外屋一脚内屋,知道她是要溜,眼底灯火流金,声音无波,“刚才那人在屋里逗留半晌,做什么呢?”
夏苏将视线从画上调回,“你很古怪”的目光丝毫不掩,“你问我?”
黑衣人沉沉一声笑,“没有,我自言自语,同道慢走啊。”
同道中人。
夏苏冷眼一瞥,“谁是你同道?”
说归说,要收起内屋的那只脚,继续赶着溜,最后还不忘再打量那幅画一眼。
黑衣人没跟来,似真得与她偶遇,她心里松口气之余,奇怪对方的来意。
小偷去而复返?或是那些所谓的侠客行正义?
她虽无法确定,却猜这人可能比起最后潜进屋里的灯下黑影,要端得正一些。
出了屋,惯常走夜路前先探路,夏苏翻上廊檐,蹲伏屋顶,寻一条最安全的回家路。
也许是她动作的龟慢,居然等到了那黑衣人出屋,只不过他不像她要做那么多准备功夫,出了屋子就入园子,似猫似豹,极其巧妙迅捷,仿佛很莽撞,其实却胆大心细,明明巡园的灯光还隔着山石,他的身形就会慢下,能预知到危险一般。
因这晚突如其来的偷盗案,打乱了夏苏早来早去的行程,而在秋凉的屋顶上趴得全身发冷,眼看天都要亮了,园子里却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巡夜。
她心里正烦,但见黑衣人如过无人之境,不禁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大胆的想法——
跟着他走,应该能安然无恙。
夏苏难得下决心就动,立刻尾随黑衣人而去。
果不其然,一路畅通无阻,而且还是从她进来的小门离开。
可是黑衣人却不出小巷,直接窜墙上了屋顶,走高处。
她原本还担心乔阿大,但马车已不在巷口,她想阿大机灵,多半看到官衙的人就躲了。
于是,她也放心上屋顶。
等到自己亲眼看清,夏苏才明白黑衣人为何笃定选走高处。
这是一片密集的宅区,星空无月,夜又深,人们酣睡沉沉之时,离打更巡夜的街道也远,故而屋顶成为最隐秘的路了。
虽说是跟着黑衣人出来的,也难得将一身轻功发挥淋漓,沾瓦无声,听风呼耳,冷且清爽,夏苏却也没昏了头,没有探究黑衣人身份或来历的任何意图,只看准了赵府的方向前行。
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
那道黑影,离得她不近不远,下屋顶,过小巷,飘过桥,翻跃墙,固执留在她的视线里。
待影子不见,终于分道扬镳?
………………………………………
电脑上不了后台,用手机弄半天,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恐怖!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第28片 夜里出妖
错!错!错!
夏苏踩上再熟悉不过的墙头,目光掠过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停在熟悉却又陌生的那道影子,眼中的迷雾驱散,清冽到恶狠,瞪着,瞪着,嗤笑冷哼,希望能就此冻冰了他。
“赵青河。”
黑衣如夜,眸如夜,面上蒙巾早就松落,立若青松,气魄长虹,却不过昙花一现。
因那人双手抱臂,笑脸没有锋锐,什么气魄都是浮云,绝对无赖相。
“妹妹欸。”
欸个鬼!
她就说,自我感觉这人不危险,而且一声“同道”称呼,和上回“梁君”是异曲同工。
就算如此,他的黑衣装扮还是吓得她心里怕怕的。
“你……”怎么不早说!
“妹妹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是偷儿,打算瓮中捉鳖。”笃定抓一只小乌龟。
话说,她还真是小心,开溜还要趴屋顶看路线,他又担心她不跟着走。
照她那么慢吞吞的谨慎法,再趴一日,都不必惊讶。
倒打一耙的家伙!明明早就认出她来了!夏苏跃下墙头,也拉去蒙巾,让对方好看清自己脸上鄙视他的表情。
“你才是小偷。”
她夜间出门,一向告知泰伯或泰婶。他如今在家吃闲饭,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要去办事。
想到这儿,夏苏又哼了哼,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赵青河却捉了她的手肘,“妹妹去哪儿?”
她想让他别再喊她妹妹。
自他回家来,她听一回,不知怎么就会起一回腻皮。
然而,义兄妹的关系是在干娘咽气前跪定的,她若不接受,就得接受另一种。
都是她自己答应过的报答方式,但兄妹好当得多。
“睡觉。”她白他一眼,看到他那身黑衣,心火就烧得很旺。
他这是学她吗?
“这才夜起呢,妹妹骗我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别人是朝起,他和她是夜起,越夜越忙碌,“咱俩说说话,今夜里碰上这么有趣的事,多不容易。”
“你要是保持着夜起的习惯,今后会很容易碰到有趣的事,因为妖魔都爱夜出。”夏苏这话倒不是讽刺。
她夜间走动,常见各种夜事,多不好说出口,相较而言,她那点小小的买卖事,就成枯燥乏味了。
“这倒是,若非我夜来无事瞎逛,也看不到妹妹化身成妖呢。”随手将妖衣穿到夏苏身上,赵青河笑得白牙尖尖,“你真不好奇?”
赵青河确实不好对付了。夏苏吐口气,算了,不跟这人计较,更何况她真是很好奇。
赵青河从夏苏吐气的模样就知邀请成功,“书房说话。你先去换衣服,我来备茶水点心。”
不介意做这些琐事,是赵青河的另一大变化,很君子,非常君子。
不过夏苏可不那么想,只是乐得不用自己动手,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到赵青河的书房里去,见书柜下铺席,席上有一大张羊皮垫着,还有靠垫,看着很舒适。
赵青河看她薄棉旧裙,一边挑墨茶丸子入陶壶,放炉上烤火,“你还不如不换衣服,看这一身,是故意戳我眼,让我知道自己没用,连给妹妹买新衣都无能力。”夜行衣千篇一律,却让她穿出了一种别样风情。
“不用你想太多。”夏苏在衣装上的心思一向简单,坐靠入席,拾起一本书,抬眉念,“天宝录?”
天宝录,是前朝编纂的古书古画珍品集,在众多记载古玩字画的书册中,较受鉴赏家们推崇。
赵青河把书从她手里抽过去,随手放上书架,神情正经,“好歹是我娘爱读的书,做儿子的,既然脑袋开了窍,看看她读过的书,也算尽孝。”
“不管你真心假意,干娘若地下有知,都会高兴的。”能这般和他坐聊,从前是想都没想过的,不过如今也无需排斥到底。
归根究底,赵青河以前的种种惹祸麻烦行为,并非针对她,也没对她造成伤害。他和她,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像相识却不熟的邻家。因为开支共用,所以看不过他费钱时,就口头吵吵架,彼此不顺眼,又干涉不到彼此生活。如此淡然,各过各的,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可以改善。
窗子大开着,灯火摇曳,却敞亮。茶香与热食,男子和女子,大大方方共处,还很惬意之感。
“胡氏女儿的事如何了?”夜聊,当然不止聊一件趣事。
“周家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半个月后就入京师。”赵青河先说结果,“实在一点没意思。就是周小姐看见赵子朔与胡氏女儿说话显得比别人亲近,耍心眼要挑拨,从胡氏女儿闺房里偷了那张抒怀纸笺,请人仿她笔迹,派自己的丫头买通朔今园的看门小丫头,将纸笺夹进赵子朔借胡氏女儿的书里。赵子朔当时烧了纸笺,周小姐居然料得到,所以夹书里的字笺是全仿,把那张真迹直接漏给了赵老太太。即便没有后添的那一句,也够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