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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姑娘……”身后,沈逸辰又唤了一声。
方槿桐只得慢吞吞转过身来,稍稍福了福,算作行礼。头一直低着,也不抬眸,像个受气的丫头。
方槿桐确实觉得受气,她想这人定是记昨日的仇了,才要睚眦必报的。方才爹爹那里没有寻到机会,就想着在离开前报复她一回。昨日分明是他先撞到她,她才摔碎了手中的白瓷花瓶的,她都没找他麻烦,他却蛮横不讲道理说了一通气人的话。偏生还小气得很,今日还要来撵着她!
她在京中又没见过他。
外地的藩王诸侯诸多,不少手中是有兵权的,有些在军长威望也颇高,她不能贸然招惹。
这哑巴气只能吞下来。
嘴都用来吞气去了,哪里还有工夫说话?
她低着头,不吱声。阳光下,修长的羽睫倾覆,衬出一幅明眸青睐。耳边的珍珠坠子悠悠晃了晃,剪影出一道清新秀丽的轮廓,撩人心扉。
沈逸辰眸间微动,心中就似被春燕掠过的湖面,泅开一丝一丝的涟漪,平静不下来。浓烈得思念从心底袭来,他笑了笑,脱口而出:“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Σ( ° △°|||)︴……
方槿桐以为听错。
方如旭和沈括又离得稍远,根本听不清。
一时间,万籁俱静,三双眼睛都齐刷刷看向沈逸辰。
沈逸辰又笑了笑,缓步上线,临到她身旁,则低眉,唇边微微勾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话音刚落,方槿桐恼怒打断:“沈逸辰……你脑袋进水了吧!”
分明昨日就见过了,还故意来演“一见”这一出!
Σ( ° △°|||)︴……
轮到沈逸辰怔住。
沈括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侯爷,昨日你就见过方小姐了……”
第6章 变故
“侯爷,你昨日就见过方小姐了……”
“还撞碎了人家的花瓶……”
“还说是方小姐撞的你……”
“还恐吓人家说有时间胡搅蛮缠,不如抽时间清理花瓶碎渣子,免得再扎伤了旁人……”
“侯爷还说……”马车上,沈括欲言又止,这句话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沈逸辰果然一脸怔忪,他瞪了眼沈括,沈括只得硬着头皮说开口:“侯爷还说,方小姐这种特意引起你注意的方式,实在不怎么高明,日后还当换些聪明的……”
然后今日方槿桐就从屏风后摔了出来。
!@#¥%%……&*(),沈逸辰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往,他一直以为第一次见到槿桐就是在今日。
再早之前,他的确对她没有印象。
从沈括方才所述里推测,他昨日应当是患了风寒,头晕脑胀,服了药后只想快些离开医馆,撞碎了她的花瓶也心不在焉,才有了昨日的一幕。
沈括的这几句点醒,让他忽然想起前世奉召入京,恰好从官役手中救下槿桐。槿桐当时似是也没对他道谢过,眼神中甚至还有些厌恶和躲避。
他没有多想。
统统归咎于她家中变故。
在怀洲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些特意疏远他,不喜欢他。
他想,人嘛,总不愿被人见到自己落魄的时候,尤其还是个女子。
直到很久以后,小宝出世了,在花苑里看娘亲插花。他正好路过,夸她插得这几枝腊梅好看,槿桐笑了笑,忽然想起问他,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她?
他说记得。
他想,应当是他见到她从屏风后面摔出来,摔得人仰马翻,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才一直记在了心中吧。
不管怎样,夫人是要哄的。
于是,他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揽她在怀中,宠溺道:“若有来世,我一定对夫人一见钟情。”
槿桐便笑,你高兴就好。
……
诚然举头三尺有神明,他重生了。
一见钟情又砸了。
前一世,若非方家遭遇变故,他也不会和槿桐在怀洲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最后结发为夫妻。
重生后,方家尚在,还有这么大一出乌龙隔在眼前,他要怎么说槿桐才会相信他?
他想念她,也想死了小宝,想早些见到他。
想着那粉嘟嘟的胳膊揽着他,奶声奶气叫着“爹爹”,还不时凑上前来香他一口,这简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沈逸辰觉得心里苦。
小宝,你再等些时候,你娘亲现在……有些不待见你爹爹。
爹爹在想办法。
……
马车上,沈括实在憋得慌:“侯爷,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沈逸辰在想念儿子,心中很是酸楚。
沈括郑重道:“怀安侯府地处怀洲,驻守西南,在国中也算显赫一方的诸侯,又不是配不上方寺卿的女儿。侯爷若是真的喜欢方小姐,昨日就不应该掏空心思说那些话来引人注意,结果适得其反。”
沈逸辰哀怨看他。
沈括继续:“末将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侯爷若真是心仪方小姐,就应当堂堂正正上门提亲,求得婚约,犯不着昨日一副模样,今日一幅模样,末将看那方小姐未必喜欢,侯爷也落得轻薄之名。”
沈逸辰哑然。
连沈括都这样觉得,更何况旁人。
当下撑手托着头,只觉原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又沉上了几分。
须臾,婚约……他忽得睁眼,沈括倒是提醒了他。
前世时候,他追查方家被构陷谋逆一事,矛头直指和槿桐婚约在身的孟锦辰。
方家出事后,孟锦辰也失踪。
他想要继续追查,孟锦辰的痕迹已经被擦除得干干净净,根本无迹可寻。
那是弘景年间的事情,眼下还才弘德十九年。
沈逸辰看向沈括:“你去查个人,凤安孟家,孟锦辰。”
***
黄昏过后,“仁和”医馆苑内开始掌灯。这日头也怪,前两日还下着大雪,冻得人发慌。今晨起就融雪了,天气开始回暖,等到黄昏,屋内连碳暖都不用了。
方槿桐让阿梧将房门半敞着,省得厢房内闷。
“二公子用茶,三小姐用茶 。”阿梧端了茶盏上前,逐一在他二人面前放下。
“谢谢阿梧。”方如旭一脸笑意。
阿梧也跟着笑起来,二公子素来和善,待府中的下人也好,府中的下人都很喜欢二公子。二公子日后是方家的家主,待府中的下人也不会差。
方如旭哪里晓得阿梧所想?他手中拿着树枝,五子一粒,五子一粒的数。
额,又输了两子。
“槿桐,二哥真下不过你了。”方如旭一面讲,一面伸手,悻悻将棋子放回棋盒里。棋子坠入棋盒中,“叮叮”作响。
“等你脑袋里不合计旁的事,就不会输了。”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收棋子。
眼见被识破,方如旭讨好笑了笑,都憋了一下午了,不问实在难受:“槿桐,你和那沈逸辰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一见倾心了,不能不让他这个做二哥的多想。先前就觉得这家伙对三叔巧言令色,还果真是觊觎自己家妹妹的。
方槿桐就如实道来。
方如旭费解:“光看沈逸辰的模样,也不像这样出尔反尔,前后不一的人。”言罢,一本正经凑上前道:“二哥看,他就是想以这种前后反差的特殊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槿桐,那沈逸辰怕是真的倾心你了。”
方槿桐嫌弃得退后。
这样的王孙贵胄,京中一抓一大把,爹爹也不会将她许配给这种人。要做她爹爹的女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方槿桐盒上棋盒,唤了阿梧收起来,而后看向方如旭:“二哥,你问完了,到我了。”
“呵!”方如旭好笑,原来她心里还合计着事情呢,“说吧,二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二哥说的。”方槿桐摆摆手,示意他上前,方如旭便侧耳。
方槿桐悄声问道:“孟锦辰是谁?”
孟锦辰?方如旭顿了顿,“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显一幅不想说的样子,却又奇怪:“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昨天去大伯父那里,听到我爹和大伯父正在商量孟锦辰的事情。”方槿桐没有隐瞒。
“听到什么了?”方如旭追问。
方槿桐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听到我爹和大伯父在说,要不要把孟锦辰接回京中,住在方府里。”
方如旭连忙做了“嘘声”的姿势,方槿桐便知他是清楚的,问他果然没错。
方如旭悄声道:“这件事三叔没同府中其他人说起过,你也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