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劭溥点点头,随手解开了一粒衬衣扣子,他走路的姿势比较随意,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深邃如同潭水,带着淡淡的笑意:“令迩吃过俄国菜吗?”
沈令迩被这个“令迩”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劭溥在侧着脸看她,她连忙点点头:“以前在北平的时候郭太太带我去过,”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你要是问我吃了什么,我怕是不记得了,只记得价格贵得离谱,闹得我都不敢问价。”
张劭溥被她的说法逗乐了:“你倒是见多识广,我这是头一次来,如果俄国菜馆有什么规矩,还要你提点我,外头说不定遇上同僚,你可不要让我丢脸呀。”
沈令迩忍不住笑起来:“哪有很么规矩,不过是刀叉间的功夫,咱们吃咱们的,哪能因为别人退缩了。”话虽说着,沈令迩却觉得今日见到的张劭溥和以往并不相同,之前只觉得他是位严肃的将军,殊不知如今也有这般随意玩笑的时候。
这样倒也很是有趣。沈令迩想着,心情也十分愉快。
秋实街上是外国领事馆最多的地方,俄国餐厅就坐落在离俄国领事馆不远的地方,店铺上下三层,往来侍者大都是金发的外国美女,高鼻梁白皮肤,穿着白色洋装,走进其中只觉衣香鬓影,大有歌舞升平的感觉。
餐厅刚运营,店内几处长桌上都摆放着粉红色的百合,香气清幽,地上铺着猩红的长绒地毯,高跟鞋踩上去没有半点声音,头顶的水晶吊灯在橙黄色的灯光下色彩丰美,剔透晶莹,墙上贴着褐棕色墙纸,每面墙上还挂着油画。
旋转楼梯的大理石台阶光可鉴人,来来往往的侍者让人目不暇接。一扇扇雕花长门开启,水晶吊灯剔透摇曳,梵阿铃的悠渺调子似在半空流转,如丝缠绕;明滑如镜的地面不知嵌了什么,闪动星星点点银芒,竟觉步步生辉。听着乐池中响起西塔琴和塔布纳鼓的声音,沈令迩轻轻叹道:“这倒是像极了北平。”
张劭溥笑了笑:“全国上下的风月场都一般无二,只是哪里多些哪里少些的区别。”
沈令迩宛然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张劭溥看了看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是些应酬。”
俄国菜口味偏重,张劭溥是北方人,依然对这样偏重口的菜式吃不习惯。
沈令迩比较喜欢红菜汤,口感醇厚,偏酸口感。“这汤有个中国版本,”沈令迩笑着给张劭溥添了一碗汤,“罗宋汤听过吗?”
张劭溥皱着眉喝了一口,看着沈令迩吃得香甜,忍不住道:“罗宋汤口味更清淡。”
沈令迩把甜酒推给他说:“你不爱吃酸的呀。”
俄国菜的甜酒添加胡椒、肉桂和蜂蜜,口感有些奇怪,张劭溥皱着眉头喝了两口又放下了酒杯,沈令迩看着他,实在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
一顿饭,沈令迩吃得心满意足,只是张劭溥只觉得吃了半饱。沈令迩的长发在傍晚的霞光中飘散,她眉眼弯弯地对张劭溥说:“去市场逛逛吧。”
沈令迩买了一条鲤鱼,胡萝卜、牛腩、洋葱、土豆,除了日常需要的葱姜蒜还买了小茴香和香叶。张劭溥看着这些菜,又想起沈令迩的厨艺,感觉饥肠辘辘,下意识接过菜篮子,等到最后,沈令迩都笑起来,只见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副旅长,如今一身西装,左手挽着菜篮子,右手拎着一条鱼,偏生一幅剑眉冷冽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有趣。
张劭溥这才发现不妥,只是无可奈何,他忍不住摇头道:“咱们快些回去吧,若是被我的属下们看见,怕是要笑死了。”
沈令迩拎着珍珠手袋,咬唇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销假了~今天刚回来,发得晚了。
最后,亲吻每一个收藏我的小天使~
第20章 chapter 20
张劭溥的管家和司机都在战乱中死去,他原本没有副官,大事小情大都由纪云和张戎打理,他如今身边没有协助他的人,吴佩伦索性把林赢调给他做副官,此外信给他配了管家和司机。
管家姓秋,矮胖身材,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站在公馆门口迎接他们,沈令迩看着他却又想起了张戎,心中酸涩,不过依然和气地问好,给了赏钱。张劭溥也说了一句辛苦,等秋管家退下,张劭溥才轻轻叹气。
沈令迩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想法,没有在这个时候讨他的不快,她把刚买的食材摆在桌子上,回过头来倩兮巧笑:“过来坐,我给你做宵夜。”
餐厅橙黄色的灯光昏黄柔软,那个皮肤白皙的女子眉眼如画,仿佛带着淡淡的光晕,张劭溥抬起头看她,感觉内心的柔软瞬间被击中,窗外已经黑透,可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温馨又明媚,他都没有发觉自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他站起来,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沈令迩系上围裙,半低下头把长发绾起,灯光把她的剪影打在墙上,那个侧身的画面美得让张劭溥感觉眼眶微热。
沈令迩站在面板前削土豆,她灵巧的手指在灯下舞动着,张劭溥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她,秋管家走进来,当他看到这样的一幕的时候,愣了愣,然后退了出去。
砂锅里被放在灶台上,文火煮着,牛肉的香气弥漫在餐厅中。张劭溥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这样快乐了,虽然他没有笑,在别人看来他依然平静沉默,可这种快乐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孟勋什么时候从军的?”沈令迩一边择菜,一边随口问。
“光绪二十八年。”
沈令迩咬着嘴唇算数,想了想说:“那就是一九零二年,那你从军有十六年了。”
张劭溥点点头,静静说:“嗯,十六年。”
“那你在从军之前做什么呢?”
“霍乱之后,算是乞讨吧。”张劭溥以为自己过去的这段过往会很难再对别人提起,这段往事会慢慢融入记忆的深处,可是他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夜晚说了出来,伴着炉火上升腾的水汽。
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子会怎么看待这段过去,不屑?嘲笑?张劭溥心中苦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在意别人的想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哦这样啊。”沈令迩没有什么特殊的语气, “在哪里,北平吗?”
“在山东。”张劭溥有些意外沈令迩平静的语气,好像他说的只是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沈令迩点点头轻声说:“能在这样的时节活着都不容易了,我还住在天津的时候,人人都说北平歌舞升平,可真去了才知道,哪里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罢了,我心里是真不喜欢打仗的。”
张劭溥听她软糯的声音娓娓道来,心中也变得平静。
沈令迩站起身,用湿布裹着砂锅盖子,放到一边,用瓷勺盛了一碗汤,笑盈盈地端给他,说道:“还有很多,你尝尝。”
张劭溥用勺子慢慢喝汤,微酸的口感滑入肺腑,沈令迩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下颌,目光莹然:“好喝吗?”
张劭溥掩盖住心里的酸涩感,轻声说:“很好,谢谢你。”
“不用说谢谢。”沈令迩垂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看见那个戎马半生的将军微微红了眼睛。
*
春天的气息越发浓烈,莺飞草长一派美景。
香樟树愈发葱茏,沈令迩养的茉莉花暗香盈盈。
在回到张公馆的第三天,沈令迩见到了折兰。
“小姐!”折兰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手臂还打着夹板,就想要给沈令迩跪下,沈令迩红了眼睛,扶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轻声说:“回来就好。”
折兰在张戎的安排下换上了沈令迩的衣服,从正门跑了出去,被一队散兵追击,他们想要捉住她以威胁张劭溥,所以一直没有开枪,折兰一直低头跑,她经常出门买菜,岳阳的街道格外熟悉,她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跑,跑到一座民房的时候,侧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把她拉了进去。
“多亏了吴太太,”折兰的眼睛依然红着,“我进去之后过了好久才觉得胳膊疼,民房里的一个人帮我检查了一下说是骨折,帮我做了简易的夹板。”
沈令迩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说:“不管怎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好些,我带你去找吴太太,好好谢谢她,记得了吗?”
折兰乖巧地点头。
沈令迩站起来说:“你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不用干活,秋管家说这一半天的采买一些新的佣人。”
折兰点点头,走出了客厅,沈令迩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折兰还活着,阿福呢?她想起那个脸颊圆润的女孩,心中有些难受。
*
军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