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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性情烂漫,不知宫中仪礼,她舞技高超,在民间以舞伎谋生,这次入宫也是受到温妃的邀请,去研习昭惠后留下来的《霓裳舞》谱。
薛九总有说不完的话,就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言谈活泼生趣,她未受宫中礼教束缚,性情大大咧咧中却自有一股洒脱不羁的豪情爽朗,与嘉敏竟是一见如故,分外投缘。
嘉敏也很是喜欢她的性子,不拘宫廷之礼,与她聊了好一会儿。
薛九因怕耽搁练舞时间,不得不告别,走到了门边,她突然想起什么,奇怪道:“娘娘不觉得今日的事情很蹊跷吗?”
嘉敏意识到什么,心有余悸,“你是说那些毒蝎?”
薛九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柔仪寝殿内,“毒蝎怎么会在宫中如此干净的地方出现呢?娘娘这殿中遍插杂花,香气馥郁,可也有可能混入了一些不该混的草木,所以毒蝎才会聚集而生,娘娘还是将这些的杂花都拔去吧,免得再有毒虫趁虚而入。”
嘉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宫会命人拔去的,今日的事尚且多亏了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薛九粲然一笑。
柔仪殿经过清理之后,清清冷冷,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嘉敏徒然伤感,曾经国主命人打造装饰的“锦洞天”已经尽数拔除,连同曾经的柔情缱绻,曾经的万般宠爱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么?”
难道我不去主动找你,你就再也不来看我了么?
禁足的日子已过,嘉敏心情郁结,信步走至苑囿中。
苑囿风景姹紫嫣然,伤怀的只是人罢了。她独立于一株柳树下,凝望着清澈粼粼的湖水,呆呆地,傻傻地,浑然不知道身后已经来了一个人。
“怎么?想不开了?想不开就跳湖,这一次,我可是不会救了!”
骤然听到男子的声音,嘉敏七魂回了六魄,脚下不留神,竟随着石子一起滑了下去!
曹仲玄也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将嘉敏拉了回来,怎知用力太大,嘉敏柔若无骨的娇小身子扑入他的怀中,曹仲玄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甜蜜而燥热,怀中的人儿娇怯如小白兔,那么让人爱怜,这种软绵绵的感觉……
就在他神游云霄之外之时,嘉敏猛地推开了他,曹仲玄一不留神,向后踉跄几步,几乎跌入了水中。
嘉敏脸红气燥:“怎么又是你?”
曹仲玄一脸无辜和清冷:“怎么不是我?国后娘娘,今儿微臣可是又救了你一回。”
“若不是你突然吓我,我怎会……怎会……”嘉敏气恼地一挥衣袖,“罢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曹仲玄淡漠的唇角勾了勾,“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不就是因为一个乔婕妤失宠了么?你这个国后做得也太窝囊一些,怎么尽被人欺负?如果我是国后,寻个由头直接将乔婕妤打入冷宫,也省得在这里哀伤嗟叹。”
一说及乔婕妤,更是戳中了嘉敏的伤心处,眼眸流转,尽是莹莹。
曹仲玄心里明明疼,却依旧讥诮道:“当初将你从万兽园中救出之后,就没有想到你还有当娘娘的命,早知道你这个娘娘当得这么辛苦,当时就该让你被野兽吃掉。”
嘉敏诘问道:“本宫以为曹大人是明白人,可也不过和世人一样庸俗。难道我身为国后之尊,就该同泥菩萨一样毫无悲喜吗?难道本宫为情而伤,连难过都不可以吗?本宫不过是想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而已,难道这真的就如此之难吗?”
曹仲玄看着嘉敏愤气而倔强的眼,突然之间被诘问住,半晌愣愣无言。
“像曹大人这样万花丛中的人,想必也是不会懂的。”
嘉敏说完甩袖离去,唯留曹仲玄望着她的倩丽背影,呐呐立在春风中,任思绪随风飘扬。
柳荫下,这一切被花丛中的国主尽数收入眼底。
他心头疑虑,若有所思了片刻,折身走入了澄心堂中,取下一卷卷画轴,一一打开。
这些关于宫中女子生活的丹青画卷都是蓸仲玄所绘,有宫女荡秋千的,有逗猫儿的,有驯兽的,有扑蝶的,形态各异,可所有的宫女相貌似有隐隐相似之处,柳眉杏眼,含笑带嗔,有几分与……国后相像……
与国后相像?
难道蓸卿对国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国主心头一颤,愣愣地看了画卷好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是朕多心了……”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画轴卷起,搁在了书架上。
☆、第二十七章 愧颜茶(1)
春花繁盛,柳枝绦绦,百鸟争鸣的欣欣向荣之时,嘉敏病倒了,吕太医诊断,国后外感风寒,内染忧思,这心病并非一日能除,唯有靠国后娘娘自己心宽纾解才能解除。
黄昏时分,嘉敏在园中的花架下轻轻漾着秋千,手中抱着一部诗书,闲闲地养着神,天光一点点暗淡,读到“昨日惜红颜,今日畏老迟。良媒去不远,此恨今告谁”,仍是闷闷的。
仰头,霞光灿烂,一群白鸽扑着翅膀,杳杳飞向无边的天际,闲愁悠悠。
正是百无聊赖之时,隐隐有轻渺的歌声飘来。
嘉敏蓦然一动,不知觉间,手中的书卷也落在了地上。
那歌声低吟浅唱,澄澈而清逸,深情而悠长,歌声悦扬婉转。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何须频笑璨,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着羯鼓成。
恰如其分,恰如其分,每一句词都击中了她心中的柔软,他所唱的无一不是他们一起共同的经历,他们曾一起对饮而酌,相看无限深情,曾在禁苑中欢笑归来,也曾伴着羯鼓的音律声中作诗对吟。
无数的美好,都彷如在昨日一般,清晰可忆。
情歌悠悠而撩人,当花园的小径里转过他清绝如玉的雪白身姿时,她的双眸早已是泪水朦胧,看不见他的俊秀脸庞,却只能看见他如莲花踏来的高雅身影。
是你么?你终于来了?可是你为何要来?
她的心被忧伤、怅惘、动容、酸涩各种滋味萦绕,一时情怯,面对朝思暮想却又怨怼的男子,竟是无言无语,涌上心头中更多的是心酸委屈,扭过了头就跑开。
“国后!”国主疾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扯入了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拥抱着,再也舍不得让她离开。
依旧温暖而宽阔的胸怀,依旧是熟悉的香味,依旧是能感知到他火热的心跳。
仿佛等了一千年一万年那样久,可是,这等待的过程又是多么漫长和心酸?
嘉敏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国主反而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得更紧,“是朕对不住你,都是朕的过错,朕真的好想好想你,朕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你有了乔婕妤,有了宫中无数佳丽,又何必来?”嘉敏赌气地别过了脸,不去看他,也不愿意与他说话。
国主擒着她的下巴,眸子沉沉注目着她的脸,心疼万分,“傻猫儿,你吃醋了?好些日子不来看你,你竟是这么瘦了,朕真的是心疼你。”
嘉敏只是低垂着头,默默无言。
国主心中一动,俯身下去,将她拦腰抱起,觅到了她的唇瓣,温柔而深情地覆盖吮吸,嘉敏不情不愿地挣扎推开,却在他的满腔相思中一点点沦陷。
难道,就这么不争气地重新投入你的怀抱中了么?嘉敏心中难过,可更多的是被柔情倾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倦鸟已经归巢了,或许殿室里的灯烛已经渐渐点起了,或许是皎皎的圆月升入到了夜空,嘉敏才得到微微的空隙喘息。
国主放开了她,只是依旧舍不得松手,抱她在膝上,宠溺道:“小傻猫儿,竟然不知道朕故意冷落你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自从萧俨掀了棋局之后,宫里宫外都已沸议腾腾,说你呀,是狐媚子,让朕懈怠了朝政,若是朕不冷落你,又如何给臣子们一个交代?”
嘉敏大吃一惊:“官家,你是故意冷落臣妾的?”
国主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臣妾亲眼所见官家与乔婕妤……”
国主温言道:“那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乔婕妤长得像朕旧府中的一个人,朕对她有些亲切感,朕也有些困惑,为何每每见到她时,总有些恍惚,可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朕身边的这些日子,朕有多难过,多煎熬。”国主轻抚着嘉敏的鬓发,在她的额心上轻轻一吻。
嘉敏睁大了杏眼,这一切都来得到太突然,恍如在云海之中,迷迷糊糊的仍然不相信。
如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