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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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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子竟是小仲宣!她急急奔了过去,顾不得琉璃碎片割破了她的脚,慌忙抱起了小仲宣。
  仲宣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嘉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是气若游丝……
  嘉敏慌了,抱起小仲宣跑出宝殿,四下里寻人,“来人……”
  听到动静的僧尼和宫人们纷纷赶来,手忙脚乱地将仲宣抬入了宫。
  可是,太迟了!
  太医诊断,仲宣受了惊吓,才至昏迷不醒,对于这样的病症,太医们也束手无策,默默垂手侍立在从旁。
  病重的国主暴跳如雷,勉强支撑着病体,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大吼:“你们若是救不醒朕的皇子,你们一个个也都别活了!”
  太医们冷汗涔涔,唯有死马当活马医,对仲宣施以针灸之后,仲宣悠悠醒来,国主大喜,紧紧抱着仲宣,满怀期望地抚着仲宣的小脸。
  突然,仲宣口吐白沫,眼白上翻,浑身急剧地战栗。
  国主惊住了,紧紧抱着仲宣,颤声道:“宣儿,你怎么了?宣儿!宣儿!”
  仲宣小小的身子仍是颤抖着,颤得国主几乎绝望,国主朝身边的太医们大吼:“谁能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朕!”
  太医们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没有人敢吱声,隐隐听得有宫人压抑的哽咽声。
  小仲宣身子一阵剧烈痉挛,再也不动了,软绵绵地靠在国主的怀里,任他的父皇哭喊、摇晃,都无动于衷。
  小皇子殇了。
  宫殿里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周嘉敏跪在宫女之中,浑身都忍不住地哆嗦,铺天盖地的痛裹住了周身,那样的痛是是敲骨吸髓的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已经麻木。
  小皇子是那么敏慧灵秀,可爱活泼,可为何老天不公,竟要夺取了国后与国主的掌上明珠?
  是不是老天也嫉妒了?
  嘉敏远远望着国主,他枯槁憔悴,又遭受着这样深重的丧子之痛,浑然不似人君。嘉敏方才恢复了痛的知觉,任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如果痛,那就放肆地流泪;如果难受,那就大声地哭。
  圣尊后闻讯赶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见到仲宣最后一面,映入她眼前只有仲宣冷冰冰的小身子,她踉跄扑倒在床榻上,肝肠寸断,一声扯心扯肺的嚎啕大哭,极尽悲戚惨淡。
  圣尊后哭,众宫人也哭,悲悲切切的哭诉自大殿中汇集成滚滚的哀婉之声,震荡着高高的天花顶,又从琉璃瓦宇上飞出去,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
  秋风萧瑟,秋气愈悲,天空乌沉沉的,又开始飘起了寥寥秋雨,瑶光殿当中,那一棵秋桐的树叶几乎被吹尽,殿中药的气息混杂着湿漉漉的秋雨,越发乌浊浊地氤氲不开了。
  国后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觉得颞颥突突地跳,眼睑也是钝重地睁不开,突然间听到窗外一声嘶哑的老鸦声,蓦然间得从床上惊坐而起。
  殿中依旧是熟悉的药草气味,安静得可怕,唯有帘帷随风飘。
  国后凝神细听,外面除却风雨声,似乎还有隐隐的哭泣声,一波涌过一波,宛如站在百尺高楼上,遥遥听江水的奔流声,极不真切,却又真实存在。
  “流珠,流珠,流珠!”国后一叠声的呼唤,流珠忙不迭地进了殿。
  “娘娘,奴婢都在呢!”流珠见了国后神色错乱惊惶,心中也唬了一跳,不知国后娘娘受了什么刺激。
  国后凝神谛听,问流珠道:“你可曾听见外面的哭声?”
  流珠也站着仔细听了一会儿,外头隐隐地果然有哀哀哭诉之声,她勉强笑了笑,对国后说道:“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是娘娘想多了。还是趁热将药喝了吧。”
  国后深深蹙了蹙眉,推开了流珠递过来的玉碗,“本宫喝不下,突然觉得这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
  流珠只得劝道:“是娘娘想多了,娘娘若是不喝,等会官家来了,又是一番心痛呢!”
  这句话提醒了国后,她沉沉叹了生气,蹙着眉将药喝了,才问道:“国主的龙体可好了?”
  流珠点了点头道:“国主是有底子的,这般来来去去的折腾之下竟然还能挺住,奴婢听公公说国主已经恢复了元气,也能看些折子了。”
  国后心中得了些安慰,此刻才好受些,心中不禁涌着万千感慨,又爱又恨,又愁又闷,满腹的凄迷情绪竟是毫无着落,只是斜斜靠在锦衾上,默默无语。
  仲宣殇。国主仿佛是秋日河畔的枯萎芦苇,被抽离了精气神,没有一点一滴的活气,那双忧郁的眼已深深地凹陷,让人望而生怜。
  国主命人追查才得知仲宣夭折的原因。
  仲宣见母后久病不愈,父皇又累得病倒,小小年纪的他不顾宫人的劝阻,偷偷溜出了殿堂,只身一个人到寺院中为父皇母后祈福。
  怎知那日佛像前的琉璃灯被猫扑倒,不偏不倚坠落在仲宣的身旁,那一声哗然巨响登时将小仲宣吓得晕厥,待到众宫人和僧尼赶过去时,小仲宣已经不省人事了。

  ☆、第十二章 芳心涩(1)

  国主得知后,悲怆欲泣,命运弄人,造化竟是如此不公,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能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却独独换不回皇儿的命。仲宣是他最疼爱的小皇子,是他愿意用最多的父爱去疼爱,去教养的孩儿……
  上苍已经剥夺了他的父皇,竟然还要再次夺去他挚爱的幼子,究竟是情深不寿还是缘分太浅?假若有来生来世,他还愿意与仲宣再续父子之缘……
  为了不惊动国后,国主并没有大办仲宣的丧事,而是册赠司徒,追封仲宣为岐王,谥为怀献,一切仪礼从简,略备卤簿鼓吹,将幼子葬于江宁府某县某里之原。
  他再无心思上朝,葬了仲宣之后,竟日里都埋首在澄心堂中,画着仲宣的画像,时常是手中一笔一笔地画着,就忍不住挥涕吞声,泪水沾湿了澄心堂纸,泅染开了墨迹,一幅画被毁了之后,又只得换了纸张,重新画。
  这日,国主想念仲宣想得厉害,神思惘惘间,浑不知已是深秋时分,宫中寥落,宫花寂寞,他手中执笔,长久地站在书桌前的,挥手而就,一篇哀婉沉痛的悼诗已写成:
  “永念难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雨深秋寂莫,愁引病增加。
  咽绝风前思,昏濛眼上花。空王应念我,穷子正迷家。”
  他搁了笔,空茫茫地望向窗外,深秋的残花凋零满地,黄澄澄的秋叶只剩些黄栌色的枯枝,泪眼朦胧间,连那些枯叶也看不清了。
  姚海拾掇着国主的诗,在潦草的墨迹间品读到他的哀伤,心下凄然,也红了眼眶,瞬时间老泪纵横。
  正在伤感之时,堂中帘帷后转过一个如河渊然的身影,是圣尊后来到了,姚海慌忙擦了擦浊泪,行参见之礼。
  国主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对圣尊后的到来浑然不觉,圣尊后一声低沉的呼唤,他才哀伤地转过了头,见母后几日之间全白了头发,心下酸楚,哽咽道:“儿臣不孝,儿臣没有让母后颐养天年……”说罢声咽气噎,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圣尊后抚着国主憔悴的容颜,心疼道:“傻儿,痴儿!哀家怎会怪你呢?是老天要这般折磨你,哀家竟也帮不上你。”
  “母后……”国主不知说什么,唯有泫然欲涕,无语凝噎。
  圣尊后拳拳道:“瞧瞧这些天,你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好好的一个人竟便成这样,让哀家看了心中堵得慌,你若是能好好惦记着自己的身子,又何曾落得这样的境地。”
  姚海慌忙跪在地上,话里都带着哭腔,“求圣尊后责罚,都是老奴没有尽职,才让官家没有爱惜自己的身子。”
  圣尊后看了他一眼,温和道:“不怪你,哀家知道你的心眼实在,你起来吧。”
  姚海噯了一声,擦了擦泪,恭恭敬敬地伺候在一旁。
  圣尊后拉了国主的手,让他坐了下来,这才谆谆劝道:“痴儿啊!你既是为人之父,为人之夫,可你也是国家的仰仗和依赖,是百姓仰慕尊崇的天子,你的身子若是倒下了,这国家又能指望着谁,先王的遗命又能指望谁?”
  国主何尝不知,只是这与子长诀的穷哀极恸如何才能消遣?
  圣尊后轻轻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哀家知道皇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坐拥江山,可让你做了国君,就是上天之意,你如何能糟蹋自己?辜负上天的美意?”
  国主愣愣的,似乎有迷途知返的怅然之意,圣尊后见劝得动他,又说道:“宣儿走了,哀家也难受,可后来哀家想明白了,仲宣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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