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年前…
十年前…
快要缩成一团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撕着,扯着,这种无法形容的疼痛和悔恨几乎就要让人窒息了一样,汗水不断从额上淌下来,打湿了刘子毓的眼睛,他紧绷着唇,紧绷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胯下的坐骑被他手中的马鞭发了疯似地抽打着,马蹄翻飞,垮了一道又一道的宫墙宫门,然而,通往柔止关押的宫正处刑房还是那么远。
眼看目的地怎么也到达不了,刘子毓居然开始愤怒地骂起御马监的人了,什么汗血宝马,什么时速千里,宫正寺为什么要修得那么远?果儿,薛柔止,果儿,薛柔止…那个心心念念的儿时记忆,那个每每想靠近却又非常想逃避的女子,原来,原来她们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
一道黑压压的宫门终于冰冷地高耸在自己面前,匾额所上书的“宫正寺”三个殷红大字就像血一样刺红了他的眼睛,眩晕的视线中,刘子毓将手中的缰绳重重一勒,然后扔下手中的马鞭,发了疯似地从马背一跃而下。
“快说,宫女薛柔止现在正关在何处?!”最后一道牢门被踢开,刘子毓双足咧咧跄跄地冲进去,人还没站稳,揪住其中一个狱卒的衣领就大声而狰狞问道。
他的额上依然淌满了汗水,漆黑的瞳仁中,似有火一样的东西在簇簇燃烧,那名狱卒一见是太子驾临,脸早已吓得白了:“罪犯薛柔止已经……她已经……”因为刘子毓的样子实在可怕,于是,结结巴巴地,哆哆嗦嗦地往左边牢门方向一指。然而,就是他这么一指,刘子毓脑袋轰一下,收缩着瞳仁,整个人早已是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一下静止不走了。
阴暗潮湿的房内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他的脸上摇曳着死亡般冰冷的光影,一只老鼠从他足下窜了过去,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前,颤抖哽咽的喉咙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怎么也开不口。
“死了,你真的就这样死了吗?”他缓缓闭上眼,簌簌抖动的睫毛沁着水珠,不知是泪还是从额上淌下的汗,“果儿,果儿……”虚浮的走动间,他对着铁门,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干哑低沉的嗓音就像抖动在秋风里,说不尽的悲怆和凄凉,煤油灯还在晃,飘飘摇摇的,忽而左,忽而右,映着他那张苍白而可怖的面颊,他手揪紧着胸前的衣领,背靠着铁门,正要顺着门柱瘫软下来,突然,那名狱卒像是惊觉了什么,赶紧上前扶着他道:“太子殿下是在担心薛姑娘吗?哎,您不知道,那名叫薛柔止的宫女罪不至死,方才被皇后娘娘一道懿旨下来,她已经…已经被放逐出宫了!”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卑职说,那名叫薛柔止的宫女罪不至死,方才被皇后娘娘一道懿旨下来,她已经…已经被放逐出宫了!”
※※※※※※※※
在跨入皇宫最后一道城门时,柔止站在空旷无人的御道上,再次回望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铜门高墙。
天是蟹壳青的,团团浓云从卷翘的飞檐边滚涌而过,铁马在秋风中叮当而响,眼看要下雨了,柔止鼻端一酸,内心的凄凉和酸涩再次从胸口一涌而上。
母亲,二十年前你被害出宫的时候,您的心情是不是也和女儿一样呢?母亲,若你地下有知,可不可以告诉我,二十年了,什么都改变了,可为什么这天道循环,因果轮回,却一点都未发生丝毫变化呢?
柔止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她似重又想起十岁那年初到皇宫的童年模样,十岁的自己,怀揣着最初的憧憬和热情进了眼前这座尊贵无比的皇宫,在一幕幕不见血的后宫战场里,她摒情绝爱,孜孜不倦,一心只为通过自己的努力爬上大宫女那样的最高女官位置。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一次,她因自己的可笑和愚蠢,居然想以蚍蜉之力去撼动万贵妃那样的大树,结果,不仅没有动摇她半分,再差一点点,就连自己的小命都要被断送在那儿了。
而且,就为了这条小命,也许她将永远都不知道,姑姑陈氏到底付出了怎样的牺牲和代价——
“你……真的那么想救回那个丫头?”
“皇后娘娘,若您能免去柔止那丫头的死罪,莫说一件事,奴婢就是折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好!陈局正,既这么说了,本宫也就直言不讳了。本宫其实呢,既不需要你粉身,也不需要你碎骨,本宫现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娘娘?”
“从今以后,你这尚服局的一切事务,全由本宫调派……”
乌云越涌越浓,越滚越多,满地的黄叶被风卷得纷扬乱飞,不一会儿,细细的雨点就从天空撒落下来。雨点打在柔止单薄的青色布衣上,她没有打伞,就那样漫无目的地神游在陌生而嘈杂的宫外世界,任凭饥饿、寒冷和孤独向潮水一般侵袭她麻木的灵魂。
既然天可怜见,留得一条小命,她总是要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吗?
于是,游荡了一会儿,柔止轻轻取下头上所戴的一支细小的素银簪子,在手中捏了捏,走到街沿边一个冒着热气腾腾的面饼摊停了下来:“请给我来一碗面饼。”
“好咧,姑娘请稍等!”
伙计热情地招呼她,柔止朝他微微一笑,向一个空荡荡的位置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刚准备落座时,忽然,一道尖锐的目光像蛇信子从她身后吐了过来。柔止诧异地转过身,皱眉一看,却发现一名男子正坐在一棵古槐树下紧紧地盯着他。那男子头戴草笠,一身黑衣,见柔止往自己那边瞟,忙用手将笠沿往下拉了拉,掉转过头,装作一副闲散自在的过路人样子。
柔止心咚地一跳,凭着从宫中学来的谨慎直觉,她几乎可以断定,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是在跟踪她,而且从出宫到现在,他就一直在跟踪着她。
难道,‘她’始终都不肯放过我吗?我不过一名放逐出宫的小小宫女,又有什么地方劳动‘她’如此大费心思呢?
柔止深呼了口气,她望了望四周,知道此时并不是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的时候,于是,将视线落在一个地方,她猛地站了起来,对那买面摊的伙计说了声‘对不起,我不要了”,然后,也顾不得对方的埋怨,匆匆向一名正在墙角打盹儿的马车夫跑了过去——
“大叔大叔,能不能载我一程?”
车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柔止将方才那枚素银簪子拿出来,递给他笑道:“大叔,我想去红蓝乡,你能不能将我载到桃花渡?”
车夫看了看她手上的银簪子,眼睛大放光亮:“桃花渡?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就这样,柔止迅速跳了马车。
马车启动了,就在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柔止根本不知道,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在雨中扬鞭摧马,急驰飞奔,他不是别人,正是四处焦急寻找他的太子刘子毓。
两个人就这样再次擦肩而过,拥挤而嘈杂的街道,他们的距离越行越远…
※※※※※※※※
暮色沉重起来,一条小河在如黛的青山下蜿蜒绕过。柔止伫立在河岸边,从胸口长长呼了口气,原来,到了这桃花渡才意识过来,现在的自己,没有包袱,没有首饰,没有银两,没有食物,甚至,就连一枚小小的铜子儿她都拿不出来。想要渡船过去,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她该怎么办呢?
已经东游西逛了两天两夜了,这两天之中,她像一只流浪的饿狗到处游荡在这陌生的风雨街头,然而,走来走去,除了接受到路人们各种异样复杂的眼光,她简直是一无所获。柔止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随时会饿死在街头,于是,重又振作起精神,拖着一双疲惫不堪的双足,再一次地,她又来到了昨晚所经过的一家小饭馆——
“请问,你们现在真的不需要人吗?”
妇人一见又是她,立即不耐烦地摆摆手:“给你说了不要,我们都是做的小本生意,给不起工钱,不需要任何人!”说着,便自顾自去忙她手中的活了。
柔止尴尬极了,她本想小心翼翼地再去向妇人讨点东西吃,奈何一看见对方那忙上忙下的样子,她就始终开不了口,是啊,在宫中虽然是个奴才,可好歹也是拿着七品俸禄的高品级女官,现在,要这样猪狗一样的向人乞讨,她怎么能够拉得下那脸呢?
柔止悻悻地掉转过身,心中酸楚地想,现在的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走投无路,落魄如此,是不是又要再经历一次十岁失去父母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