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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喜闻言笑两声,既承放行领高情。扬鞭一手如飞去,不发回音便自行。巡夜兵丁得了宝,穿街又走别方门。鞍中惊倒江三嫂,刘郡主,半晌方才返了魂。前后直行三四里,马鞍颠得遍身疼。紧行已到庵门首,白纸灯笼早不明。进喜一观心内喜,慌忙举手就敲门。
却说万缘庵内老尼与众徒弟俱皆坐待,早听香公报道:当家师太快去迎接,刘郡主与江妈妈来了。善灵答应了一声,就与众尼出来。
善灵立刻率诸人,迎出禅堂喜气多。手执数珠朝外走,喃喃呐呐念弥陀。香公已把门开放,江乳母,搀着多姣慢慢扶。进喜入门呼且住,此时已是四更多。此马待我牵转去,免教惊动众槽夫。母亲在此安然住,相共千金将就居。我若同于庵内住,难保千金避世尘。我在衙中休记念,少不得,日常探望有工夫。江妈见说垂珠泪,扯住忙将进喜呼。庵内自然娘照管,怕只怕,夫人追问费调和。孩儿须要推干净,免得你,自己当差受折磨。冷暖饥寒加保重,做娘的,只随郡主避风波。多姣含泪低声语,感谢高才救拔心。日后倘能从我愿,重重报答大恩多。千金言讫垂双泪,进喜连称都在我。我在衙中为内应,断不教,万缘庵内起风波。说完走出山川外,跳上行鞍返旧途。不表才能江进喜,且谈贞烈女娇娥。
话说众尼把刘燕玉江妈护进后边禅堂。郡主道:当家师太,今日奴家到来,诸凡要求照拂。深夜惊动,望老师父谅情恕罪。
多姣言讫泪涟涟,万福深深翠袖边。庵主善灵称不敢,贫尼犹未请金安。尼姑闻说忙回答,众亦前来见礼完。乳母欣然同叙话,少沙弥,献上香茶两盏泉。庵主因观包袱小,心中不悦两眉攒。挨身走近提提看,复又拿来颠两颠。免强含欢开口笑,多应此内是盘川。千金不带铺陈至,愁则愁,我处单寒供应难。房屋一间存后面,无人乱走却清闲。板床虽有铺陈少,郡主是,金玉之身岂可安?清苦茅庵深不便,只求见谅勿相嫌。多姣听说尤未答,三嫂含欢启口万。
咳,老师父呀,这倒不须费心的。
此来本为避灾殃,郡主诸凡不较量。行李虽然俱未带,盘川尽有可相商。今宵将就何妨碍,只须借,妹子屋中被一床。在此频求惟照拂,我们主仆只依常。善灵应诺连称是,但只是,得罪千金罪莫当。郡主低头心暗想,当家师太未为良。出言只说银钱事,必有贪求势利心。不若将银交付彼,也免得,怀非出首受灾殃。千金想罢开包袱,就在灯前看细详。
却说刘郡主就在灯前开包检点,喜欢道:难为妈妈费心,竟把梳头的什物取得来了。江三嫂道:正是,我想这些东西是出家人没有,所以带来。只是油碟儿丢在那边了。梵如道:这有什么要紧,卖头油的一日在后门前叫唤,只须取钱买就是了。当下郡主取出盘资,自己留了十两,其余尽皆交付与当家师太。这些银两就做了日后的盘费。又在内中取出十两,分送各位师父,略表微情。庵主喜欢得眉开口笑。忙说道:刘郡主,你十两可是要买铺盖的?若果然如此,我有个侄儿常在庵中走动,着他去买倒是极便的。
郡主忙将十两银,俱皆交付老尼僧。重将拜匣包包好,递与江妈手内存。却值香公门外看,见了那,珍珠首饰暗留心。老尼便叫香公出,夜已更深要闭门。同唤梵如前引道,送归郡主去安身。多姣立起相辞谢,乳母相同一路行。走过小轩临后院,灯花照耀甚分明。一枝花树门边茂,满地青苔草畔生。村外条条长石凳,石山紧靠古槐根。洗衣打水多容易,院落方方也算深。半旧纸窗多贴好,大红帘幕映房门。推扉入内抬头看,四壁沉沉冷气清。小小灯台存桌上,一床两板半生尘。多姣郡主心凄惨,坐在床沿两泪淋。乳母江妈频叹气,也只得,慌忙打点要安身。
却说刘郡主一进房中,就问梵如借了一床花布夹被,一条半旧席子,铺在板床之上,主仆两人将就着一同睡下。
可怜郡主受凄凉,玉体娇娇卧板床。布被遮身真可悯,油灯照室实堪伤。风摇大树萧萧响,月透疏楹淡淡光。郡主悲伤睡不稳,一宵痛泣泪千行。江妈枕畔频相劝,唧唧哝哝在一床。燕玉在庵权按下。且言进喜这边详。
话说江进喜从庵内回身,赶到花园门首,喜得无人知觉。就把钥匙带在腰中,铁锁踹断于地,以免夫人追问,有所干连。然后牵马归槽,自己回房安歇。
不谈进喜表飞烟,一梦初回五鼓天。坐起身来思解手,谁知净桶未曾端。连连自呼称该死,忍耐多时睡不安。只得拖鞋行外出,看了看,银灯将灭油已于。慌忙走近挑挑亮,一回头,看见千金竟未眠。罗帐凄凉声寂寂,绣衾萧索夜娟娟。床前不见金莲履,架上何曾搭绣衫。侍女一观魂魄散,心惊胆战变容颜。忙喊叫,急开言,连问千金在哪边。唤了几声全不应,一时急坏小丫鬟。拖鞋要到江妈室,太慌忙,绊倒窗前桌脚边。扒得起来灯震灭,睁睛一看黑茫茫。飞烟急得心如火,带哭连啼喊震天。
啊唷千金,你到哪里去了?
一边喊叫又听听,不见人声摸进门。幸喜未拴忙走出,堂中倍觉黑沉沉。慌忙推进江妈室,细端详,又没人来又没灯。啊唷一声先痛哭,高呼三嫂与千金。拖鞋两只无寻处,她只得,扒近堂前开了门。
话说这丫鬟黑暗中失了鞋子,只得扒到堂前,把门摇了两摇,却是半掩的。不觉放声大哭道:我说为什么叫我先睡,原来竟与江妈逃去了。啊唷千金啊,撇得飞烟好苦!
呜呜咽咽好悲哀,扒出堂门滚下来。跌得腰疼和腿痛,号陶痛哭暗中挨。含悲忍痛心神乱,哭啼啼,裹脚横拖扒过来。开了院门忙喊叫,夫人惊醒说奇哉。
却说太郡夫人思儿痛苦,方始朦胧睡去,忽听有人哭到上房院内。从梦中惊醒,吓了一身冷汗。忙坐起来问道:啊唷,是何人哭?可是飞烟么?
侍女慌忙问一声,悲啼连叫太夫人。千金不晓何方去,连着江妈没处寻。婢子暗中扒出外,望求太太早差人。夫人一听丫鬟说,只急得,两手如冰出了魂。怒气冲冲心着急,不安绣枕发高声。
啊唷,好个侯门郡主、帝室王姨啊!
怎生好好在闺中,半夜工夫没影踪。不想千金身价重,竟和乳母两相从。忽然不见真奇怪,一定是,久与何人暗里通。闺女怎生夤夜走,莫非还在后园中?定做了,西厢待月莺莺女,因此上,不在闺中暗约同。如若贱人还在此,怎差男仆察情宗?果然干出无端事,却叫我,刘氏门中有甚荣?太郡夫人心大怒,靠牙床,半晌方才吐一声。
话说刘大夫人忍着哭声道:你去叫醒两厢房的人,扶了老身快到后花园去察看,不要惊动外面人家。
仆妇丫鬟应命齐,高烧蜡烛走如飞。前仰后退心惊恐,大胆同行四面寻。处处石头俱照看,重重亭阁近追踪。灯光照耀明如昼,早见了,后面花园半掩扉。铁锁已开抛在地,锁环不合已参差。丫鬟仆妇齐声喊,乱纷纷,回转身来走似飞。
却说这班人察看明白,一齐赶进上房,乱喊道:太夫人,了不得了!郡主与江妈找寻不见,后园门铁锁已开,两个人俱无寻处。
夫人闻说怒冲冲,冷汗淋身坐不宁。倒在床中昏迷去,丫鬟仆妇喊高声。悠悠一气还魂转,垂目悲呼恨不消。怒骂一声淫贱女,何堪背母竟私逃。只说你,相依乳母无妨碍,却谁知,月下星前早已交。少女怎能通外客,这分明,江婆引诱与勾挑。况兼进喜将园管,自是开关易处分。日往月来应已久,也不知,怎生怎样丧清标。今因受了崔家聘,恐露奸情自此逃。国戚皇亲名望重,谁知败坏在今朝。
啊唷,无耻的裙钗,你干得好事么!
崔家父母已行盘,聘礼收存改更难。半夜工夫逃了去,迎婚之日怎回言。他如要索亲儿妇,难道说,燕玉淫奔往外逃?这个丑名传出去,叫你那,父亲朝内怎为官?无羞无耻无知女,全不怕,败坏家风辱祖先。崔府迎亲来这日,只好把,就中委曲竟明言。天花乱坠难遮丑,定要兴词告到官。只好顺情从实诉,送回聘礼免牵连。冤家不是我亲育,倒把这,重担千斤要我挑。想到此间殊可恨,不如老命赴黄沙。夫人说到伤心处,气塞咽喉两泪涟。立刻叫传江进喜,侍儿仆妇应声连。夫人又叫飞烟进,喝骂妖精太放眠。两个同逃全不晓,你还要,啼啼哭哭泪盈盈。今宵就算无知觉,难道你,平日之间看不明?贱婢通同瞒昧我,此时假意故喧哗。终朝奉侍多详细,快把真心向我言。侍女听了心胆战,进呼太太望宽容。千金向日原安稳,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