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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外面人照看车马,奶奶起身了。
里边送客乱纷纷,几对灯笼照得明。也有低声留贵客,或闻人话悦尊亲。乘车上轿登时散,童仆相传要闭门。
却说吕忠一见那家闭门,心上着急,就慌忙上前叫道:且慢且慢,在下叔侄二人,无方投宿,欲求相留一夜,明日五鼓即行。
门公闻说就抬头,探出身来看事由。口气听时非本地,应声我处不相留。今朝是,当家奶奶生辰日,忙乱多时方始休。内外人丁皆欲睡,有谁照应把爷留。况兼门户多严紧,老客须从别处投。少华见说心中怒,强作欢容再软求。
啊唷老人家,今夜乞行方便。
我们本是远方来,要去投亲故走街。不意穷途遭大雪,深林跳出一人来。手中斜执齐眉棍,夺去行囊实可哀。今后无依因借宿,愿祈留下感深恩。不需铺盖和衣睡,只要厢房挨一挨。公子言完全不允,吕忠苦告更悲哀。门公变色称饶舌,谁有闲房借你挨。外路之人真可厌,我们不纳快行开。说完竟欲将门闭,公子生嗔怒满怀。身处穷途难任性,强放欢色笑颜开。叫声大叔你休推,乞念离乡纳不才。虽是行囊遭贼手,零碎银子尚在怀。若得今宵留一宿,明晨重重谢资财。家丁未及回言答,里面东人步出来。
话说这家主人,姓熊名浩,字称友鹤。岳州府平江人氏,前科曾中武举,今当二十一岁。家有千顷良田,两个典当,为人扶危济困,仗义疏财,颇有小孟尝的名誉。妻徐氏贤娘,这日正是她二旬寿旦,故有宾客相贺。熊友鹤昨夜三更,曾梦故父云:明晚当有贵客降临,汝可好生接待。人有善念,天必从之。若肯相留,日后同取富贵。醒后便欲留心查访,一日忙忙至晚。正然欲睡,想起梦中之事,只说照看火房,后又步出仪门。听得远方口气,忙唤管门人问话。
门上张勤禀主公,从头至尾说情宗。熊浩说声何所碍,奴才不纳大行凶。快些请入西书院,怎使他人踏雪行。便唤家童擎烛照,下阶相接礼谦恭。皇甫吕忠闻叫请,愁容散去展眉峰。吕忠欢喜同移步,先看夫人怎样容。软翅唐巾头上带,皮裘拥体蔽西风。面如美玉年方少,唇若胭脂色更红。秀目微含清涧水,长眉远映晚晴峰。身长八尺真英杰,气壮千寻果俊雄。迎上前来深问信,笑呼老丈与尊兄。少华公子心钦敬,这是明珠在土中。他若遇时能展手,一定是,封侯拜相大英雄。想罢趋前称岂敢,不才何幸见尊兄。穷奔遇劫无投奔,感荷相留在府中。友鹤殷勤相让入,书亭聚礼甚从容。少华仍说虚浮姓,熊浩猜疑有急衷。近说督台皇甫敬,投降外国丧家风。然而朝内奸臣广,未必亭山真不忠。奉旨已经拿眷属,却走了,少华公子小英雄。画影图形严且紧,必然无处把身容。今朝踏雪相从者,莫不是,总督之儿作假充。豪杰沉吟呼献茗,登时遣退二书僮。
话说熊友鹤遣退书僮,就把交椅移近少华。欠身说道:尊兄一路而来,可晓得皇甫督台之事么?不知兄以为投降实否?少华道:正是,但闻传说,未晓虚实。
口虽答应意悲伤,泪欲垂时恨满腔。豪杰一观心暗喜,欠身重又道端详。吾为武举知兵法,会试无名在故乡。素性从来无诈伪,结交良友最欢肠。平江县内人人晓,故得名称小孟尝。听得外边传说事,督台之子避灾殃。少华若肯相投我,熊友鹤,敢把英雄敬小堂。彼若得能怀大志,也将他,父亲冤仇早申扬。如其不得留生命,叹只叹,清白家声一旦亡。豪杰说完长叹气,双眸偷视吕家郎。见他言语容颜变,急急低头泪两行。熊浩一观忙立起,整衣冠,深深打拱在书房。
啊唷妙啊,俺熊友鹤三生有幸,今日得见金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叹无由见大贤,何期对面有深缘。今朝果得逢公子,我还该,净扫庭除尽此虔。皇甫少华心大骇,叫一声,恩东何故这般言。双垂袍袖忙回礼,惨惨凄凄变了颜。老仆吕忠瞒不住,上前拭泪道其缘。啊呀小主呀,我看熊爷品貌高,扶危济困是英豪。今朝不用相瞒隐,就此分明诉一遭。只要熊爷休泄漏,保全了,孤哀主仆感恩高。吕忠言讫心伤切,跪在尘埃痛泪抛。老仆适才真胆大,擅称宾主乞宽饶。英雄微笑忙扶起,又见那,公子旁边道事苗。
啊唷恩兄呀,少华有礼。
跪倒书房意惨伤,少华何幸到华堂。家庭不幸遭奇祸,母命难违故避灾。数日驰驱临旅店,又遭逼迫实堪伤。何期借宿逢金面,慷慨言词动我肠。一霎感怀垂下泪,难逃洞鉴诉端详。愿祈留宿西书院,明日之情先作商。荷感英雄怜念我,少不得,他年得以报恩忙。少华公子深施礼,说到其间泪两行。熊浩一观忙答拜,连称不敢我难当。因观公于非常貌,故把言词诉曲肠。既是督台真荫袭,熊友鹤,理当留住在书堂。吾如不肯全交契,何必名称小孟尝。从此即于书院住,不须远遁冒风霜。若然有日朝天子,忠孝双全姓字香。豪杰言完施礼毕,少华称谢大恩长。吕忠复又参公子,叩首连称罪莫当。多蒙熊爷留住下,仍为主仆免相忘。少华扶起称何罪,难得你,一片忠心同受殃。叔侄权称何所碍,他年理合谢恩光。吕忠方始抬身起,只见那,僮仆烹茶走入房。
话说僮仆献茶之后,熊友鹤忙问道:不知可曾用饭?少华道:在店中吃过,不必费心了。熊浩说:既如此,饮几杯热酒罢,也冲一冲雪地风寒。言讫,便告辞入内,向娘子说知。徐氏十分欢喜,巴不得丈夫依从梦中之言,以便日后同取富贵。遂收拾下几盘小菜,一壶好酒,送到西书院来。熊友鹤就与少华对酌谈心。
西书院内饮杯巡,知己相逢两意欢。自古英雄怜俊杰,一边饮酒一边谈。熊君问及婚姻事,公子方将旧话言。说到夺袍怀恨事,又谈放火脱灾星。英雄不觉哈哈笑,何故为人惩不堪。姻眷原由天意定,怎因私恨结深冤。小春庭,夜间放火真堪笑,愧杀昂然一少年。如此相求何必论,刘侯之荐不无缘。这番莫怪彭巡抚,一定刘家暗用奸。尊兄呀,他日报仇先杀彼,休将正犯当寻常。少华公子连称是,多谢恩兄示短长。说到投机频饮酒,夜深方始要归房。里边搬出新铺盖,又把青纱帷幔张。安顿完时惟待睡,熊君告别出书房。少华主仆方才寝,悲喜相交念故乡。只道此宵归旅店,谁知今夜歇书堂。三生有幸逢豪杰,可免中途再受殃。住表熊家留远客,且谈赵姓报官堂。
第八回 尹夫人囚车被劫
诗曰:诰命遭谗学楚囚,艰难险阻备尝休。谁知转祸因为福,难洗今朝满面羞。
话说赵兴弟兄两个,争先落后,赶到城门,已是天晚难进。遂称有机密事报知。城上人问明来历,放进来,就向衙门通信。抚院立差守备带领二名百总,五十营兵,同赵兴兄弟到店中擒拿钦犯。
守备如飞出了衙,身骑快马把鞭加。营兵五十齐随后,引道的,就是贪财两店家。雪地飞行前面走,全不怕,朔风吹得湿梨花。须臾已到招商店,兵卒纷纷乱似麻。围住店门齐叫捉,里边小二暗惊讶。霎时间,人声嘈杂灯球亮,战兢兢,出看方知捉少华。
话说店小二开门一见,就知拿捉少华。慌忙弯腰曲背赶将出来。哭喊道:爷们早来才好,这时候他已走了,还捉些甚么?赵兴赵盛乱叫道:怎么说少华走了呀?
小二悲呼实可怜,果然钦犯勇非凡。东翁一出招商店,他就知风不肯安。刚要开门朝外走,我听响动就相拦。谁知独自难支架,背上腰间着了拳。眼看他们逃出去,着伤昏晕不能言。迟延方始呼同伴,无影无踪捉也难。只有行囊还在此,分明投向正东边。赵兴赵盛闻其语,魄散魂飞变了颜。乱乱哄哄称不好,这番报信枉徒然。众兵暴跳如雷吼,为什么,诓骗人家冒雪天。尔等就该先捉住,何须报信入城间。人财两失空劳碌,教爷们,冒冲雪风遍体寒。百总叫拿行李看,赵兴赵盛急忙搬。果然两付行囊在,始信其言不错传。吩咐追向东路走,快拿钦犯莫迟延。一声令下回人马,火把灯球照满天。竟把虚言为实语,从东追赶不迟延。直走到,灯消火把天将晓。还不见,避难逃灾主仆颜。只得回城相复命,一场追捉又徒然。抚台大怒心中急,钦犯如何当等闲。密遣兵丁和武士,挨家逐户问情端。不谈紧急迫拿事,且表贪财兄弟缘。一见少华逃去了,心慌意乱面无颜。闻知兵马回城去,就晓无功捉不还。便把行囊分一半,各人拿入卧房中。东家鲍氏心嗟叹,如此家人自得安。不是奴家私纵放,少华公子命难全。愿他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