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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自认为对她已经十分客气,此刻耐心耗尽,失去曾孙的痛一股脑转移到了苏清欢身上。
她砸了手边的茶盏,指着她道:“医者仁心,你怎么就如此心狠?薛太医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吗!程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老祖宗,”苏清欢冷冷地开口,“程家养了我,我也为程家出了力。王夫人一纸卖身契,指明把我卖到烟花之地时,我和程家就已经再无瓜葛!我今日来,已经是全了我对您的最后一点念想。但是抱歉,我不是程家的奴仆,只把您当成曾经善待过我的长辈,愿意回报一二,但是绝不是回报伤我害我之人。”
老祖宗没说话,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十分激动。
素问忙上前替她顺气,不赞同地看着苏清欢道:“清欢,你怎么能如此对老祖宗说话?老祖宗素日多疼你,做人要有良心。”
“素问姐姐,站着说话果真腰不疼。”苏清欢语气更冷,“你对老祖宗如此贴心贴意,那不妨主动请缨,替程大人开枝散叶,全了你的孝心和忠心!”
素问心里有人,老祖宗也心知肚明。只是对方身份尊贵,对素问也没有明确表示,所以老祖宗便留着她,想的也是有一日能把她送去。
素问自己也愿意等待机会,所以就变成了外人眼中老祖宗舍不得这个贴心人,要多留她几年的假象。
苏清欢心里清清楚楚——程府后院的事情,真没几件能瞒住她;只是瞎子聋子装的久了,别人真以为她是残障,甚至智障,呵呵哒。
素问红了脸,泫然欲泣:“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连这样都做不到吗?”苏清欢面色如霜,“那就别做跳梁小丑,对别人指手画脚!你不配!”
你们敢原形毕露,我就敢撕破脸皮。
王夫人听了她们的对话,更加癫狂,哭喊着道:“苏清欢你这个贱人!我要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我就说,她不怀好意,你们非要她来,我好好的孩儿,就被她害了,被你们害了!”
苏清欢看着老祖宗,目光嘲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诊脉,并没有开药,现在已然成了杀人凶手;虽然卑微如蝼蚁,可我还是想好好活着。贵府的事情,不敢再插手,告辞!”
老祖宗心里再愤慨,也知道眼下苏清欢是最可能亡羊补牢之人——王夫人已经失了这一胎,无论如何不能影响以后生育。
没有嫡子,程宣是会为人诟病的!这怎么可以!他就该完美无瑕,光耀程家门楣,怎能被女人拖后腿?
老祖宗强忍着怒火,脸上挤出几分干巴巴的笑意,缓和了口气:“清欢,刚才是我说了过头话。我也只是心疼曾孙,一时语失……”
她看了眼素问,后者咬着嘴唇,艰难地道:“清欢,我替老祖宗给你赔个不是,你总不能让老祖宗跟你赔不是吧!”
苏清欢道:“不敢当。医者仁心的前提是患者信赖,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愿意做;出力结仇的事情,更不会有人做。今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在夫人看来都是该死的。她的身体情形,恕我直言,日后很难有孕,但是这个黑锅,我不能背。”
“你就不能看在我对你好的份上吗?为什么非要咬着佩儿一时糊涂的那件事?你在我程家十年,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好的?程家上下,哪个对不起你?”老祖宗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砸着怒道。
“一时糊涂?”苏清欢怒极反笑,“老祖宗真是举重若轻!我险些被卖入烟花之地,半路抱着必死的信念投水,险些溺亡……这些苦难,都是一句‘一时糊涂’可以抹杀的?程家对我的好,我可以这么说;而程家的人,包括老祖宗您,都没理由这么说!”
字字铿然,义正辞严。
“你……”老祖宗被她怼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也有些慌乱。
难道,薛太医告诉她了?
苏清欢看她神情,愈发肯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道:“所有的所有,都是我师傅与程家的交易罢了。”
第117章 村里来人
“我重情,记着师傅的恩,还想领程家的情。但是——”苏清欢语气加重,面色嘲讽,再次道,“适可而止,别把我当成傻子。我今日来,已经全了和您以及程家最后的情分。”
当年她偷听了师傅和穆嬷嬷说话,隐隐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贺长楷被下毒;再比如,她不是苏家的孩子。
薛太医像是受人所托,来照顾她。
只是苏清欢并不想自寻烦恼,对身世什么的也不甚在意——她骨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前世的苏清欢,双亲已有,灵魂也是他们赋予的,所以这一世究竟谁是父母,不甚在意。
生养了前身的人,她愿意帮忙回报;但是这一世,无论生父生母还是养父养母,她都无缘见面,感情也就无从谈起。
今日,老祖宗只字不提王夫人的错处,对自己的现状也毫不在乎,所有的拉拢打压,都只是为了利用。
很好,断了她对程家最后的念想。
师傅和穆嬷嬷,才是值得她回报的亲人。
为了她在程家,师傅不知道答应了什么条件,苏清欢想想就有些心疼。
老祖宗面色难看,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没发出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传来了敲锣的声音和慌乱的呼喊声。
老年人对走水这事格外上心,老祖宗立刻变了脸色,道:“哪里走水了?还不让人扑救!”
话音刚落,一个嬷嬷进来,慌乱地道:“老祖宗,是清欢苑走水了。火势很大,是不是让外院的人进来帮忙?”
藏匿在暗处的陆弃冷笑:泼了桐油,火势能不大么?就是要一把火烧个精光,让程宣对着断壁残垣发、骚去!
单凭内院的丫鬟婆子,怕是救不了火。
程府木质结构偏多,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内院是女眷的住处,小厮们都进来了,日后传出去,程府姑娘们的名声……
老夫人倒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飞快地权衡利弊后,咬牙道:“通知各院锁上门,姑娘们都不许出来,再让外院的人进来救火。”
通禀的嬷嬷不是老夫人身边得意的人,自然也不了解老夫人,她大惊着道:“锁了门,若是火势蔓延开了,不是逃都逃不出来?”
“让你去你就去!老祖宗的话,也是你能质疑的?”素问站出来冷声斥责。
那嬷嬷屁滚尿流地退下了。
苏清欢心中发冷,为了名声,老祖宗连亲孙女的安危都可以不顾。
这个在回忆中慈祥居多的老人,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陌生人——并不是她变了,而是苏清欢自己的眼睛更亮了。
老祖宗大概觉得清欢苑距离这里还远,转而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清欢,便是你师傅在,他也会尽心诊治;你想想办法,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和咱们程家交恶,对你有什么好处?”老祖宗苦口婆心地道,“李欢回来说,你相公对你严厉,这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嫁妆,也无人撑腰?”
苏清欢低头:“老祖宗,您不必再说。我医术粗浅,您可以问问其他大夫。我相公待我严厉,可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抛弃我;在他身边,我很安心。府里事多,清欢不再打扰,告辞!”
说完,她屈了屈膝,拎着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那个丫鬟呢!”素问突然问。
老祖宗面色也露出狐疑之色:“是啊,她哪里去了?”
清欢苑怎么好好的就走了水?难道是苏清欢令丫鬟所为?
“我在这里。”白苏在门口冷冷地道,“我去了趟茅房,回来我主子就不见了。就知道被你们带来了,我转了好几圈,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回来。”
“老祖宗,”苏清欢回头,面上无波无澜,“放火要安在我头上?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杀人了?”
说完这话,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夫人,”白苏附在她耳边道,“大爷刚离开,让我们去客栈汇合。”
苏清欢点点头。
这把火生的蹊跷,她猜想着多半是陆弃这个混蛋干的,她回去再跟他算账。
至于程家的乱事,就让他们自己乱去吧。
陆弃果然在大门外等她们,三人一起往清莹的客栈去了。
清莹没有多问,给开了两间上房让他们休息。
“鹤鸣,”躺在床上,苏清欢心生怅然,“这下,我和程家是再无瓜葛了。”
陆弃冷笑一声:“早该如此,是你傻!你以为程家对你比对别人好些,那完全是看在你有用的份上!你的师傅是谁?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