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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元摇摇头,目光却落到赛刁婵手上那封遗书,淡淡道:“就是这么一点点,再多是没有了,大娘,你怎地不拆阅爹爹的遗书!”
赛刁婵蓦地一醒,她自顾盘诘南星元毁遗物之事,对这封遗书,倒也忘了,沉思半晌:“不知万方信里说的什么,要是激恼了我,岂不伤我母子之情。”当下沉吟道:“别忙,我得好好留着它,待松江之旁,乌里屯百花村前,那太虚观旁,你爹墓前才把它拆开,趁便祭他一番也好!”这婆娘年逾半百,兀是余情未了。
南星元双眉一扬,叫道:“可不知他老人家的遗书里,有没提大娘与我的事,不如在此拆发为妙!”
赛刁婵一怔,略一思索,脸容陡整,问道:“星元,不许诳我,你爹临终之时,当真再没什么吩咐?”
南星元想了想,忽地忆起一事来,低声道:“爹临终时别的倒没话说,只教我日后碰上大娘,得好好对待你,要我克尽孝道,这样,他死也瞑目!”
但听呵呵一阵笑,赛刁婵欢然道:“对啊!你何不早说,既是如此,我大娘才放心在这儿拆此遗书!”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南星元愕然当地,摸不着头脑,茫然又待再问,忽瞥赛刁婵哆嗦一下,颤抖双手,慢慢地把遗书拆开,那遗书很短,只薄薄一页纸儿,聊聊数语,赛刁婵才一过目,不由感慨万千起来,当年和南万方的恩爱之情,而至翻脸成仇,今万方已作古,自己孤零零,虽生不如死去,再琢磨遗书言词,满纸悔意,旧爱犹在,一时间怅触良深,竟自呜呜哭啜起来。
哭声一歇,赛刁婵身形猛然一晃,尖声叫道:“星元,我的好孩子,娘去了,一月之后,咱在长白见面。”
这期间,南星元呆若木鸡,不言不语,却是泪痕披面,陡听赛刁婵这声叫,陡然一醒,应道:“大娘慢行,孩儿还有话说!”他此际已自人伦感悟,改口相称赛刁婵,甘心认当前这婆娘为母了。
已然离去十来丈远的赛刁婵,听得阵风送来南星元的声音,在房顶上脚步缓了一缓,俯首朝深院里一顾,问道:“什么事?快说,我急往松江扫你爹的墓,别担搁时候!”
南星元咽噎其声,低低道:“一月之后,孩儿不能到长白去!”
赛刁婵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再见?”
南星元仰首上望,说道:“我有要事必须到蛇岛一行,可否改约日子上长白去!”
赛刁婵困惑地问:“要到蛇岛?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去处?你跟蛇帮中人相熟!”
南星元答道:“对,孩儿跟蛇帮中人相稔,不过却非为探山拜帮。而是……”
赛刁婵截断了他的话柄,幽幽道:“娘现在不暇与你细说,一月之内,你既腾不出空儿上长白,那娘只好前赴蛇岛厮见!”
南星元蓦地一喜,自忖道:“娘的武功绝世,倘她肯赴蛇岛,也是一个好助手,现在就约着她,岂不甚妙。”心念一定,欣然道:“谢娘对孩儿的眷念,今就请娘在一月之后,北宿南移时辰,到蛇岛东南方相会!”
话声才歇,只微微听得劲风吹来一声:“好,娘依你的话!”展眼间,赛刁婵已然声影俱杳,去得老远了。
只听得一声长叹,铁笔书生喟然道:“好性急的赛刁婵,连把话说清的耐心都没有!”一个旋身,又对南星元道:“南老弟,这儿的事都完了,咱们也该走吧!”
忽地里,史三娘急摇手道:“尤前辈别焦急,咱不能这般上赤城山!”
铁笔书生一怔,急询其故,史三娘淡淡一笑:“你忘了易容之事么?”这小姑娘倒精细得紧!
“就是为了易容之事,才惹出这么大的风波!”铁笔书生沉吟自思,还未答话,但听一旁久久没有做声的单婵,忽诧然地问道:“上赤城山?那边是咱阴阳门的对头人,上去做甚?将来给师傅师娘知道,岂不烦透!”
这时,南星元也搭了腔,皱眉道:“婵妹子,你忘记在镇郊铁笔前辈的话了吗?”在镇郊之时,南尤两人,曾晓单婵以大义,当时单婵也极受感动,不过单婵久在阴阳门薰陶之下,这种劣根性却是一时难以转移,故甫过半刻,已然忘得干干净净,这时给南星元一提起,顿时尴尬起来,嗫嚅道:“怎会忘记?我不过是说……”
忽地里暴然一喝,南星元叫道:“不过是说什么?枉我苦口婆心教训你,恁地这般没出息,嘿嘿,自甘堕落,要是你再如此,休怪我无情,今晚就此与绝,日后也休相认!”
哇地一声,单婵已然哭了出来,叠叫道:“南哥哥,我、我……委实不是这般说,是不明底蕴!”
史三娘心胸倒很豁达,她明知单婵对南星元一片痴心,锲而不舍,不但了无酸意,反同情可怜她的处境和心愿,恐两人三言二语闹翻了,对将来进行各节,反为不美,急插嘴打断单婵的话,埋怨南星元道:“南哥哥恁地生这么大的气,不容婵妹妹分说,当真不应该,别坏了大事!”一迳儿走前,拉起了单婵的手,低声道:“婵妹妹,听愚姊说去,你的心地秉性,咱是知得真切,不会疑你甘心做坏人,你放心好了。
星元哥哥刚才因家事怅触,心头难免烦躁些,所以出言不逊,望妹妹看在我面上,不要见怪则个。”兀是一片温言软语相慰。单婵极爱南星元,备受波折,未曾稍移其志,今当众为南星元奚落,心中凄急至极,颤声应道:“姊姊金石之言,做妹子的拜聆了。南哥哥纵然薄幸,妹子只自怨命苦,不敢怨他,我心中焦烦已极,就请一别,后会有期,望自珍重!”
当前三人,南史这对情侣,对单婵的秉性知得最详,听得她要走的话,虽有不舍,却还不觉怎样,只有铁笔书生与单婵分属初遇,今闻言语,不由怵然一惊,沉思道:“这孩子是阴阳门的弟子,南老弟竟将她得罪,这番她离此返长白,倘把咱的事回去一说,岂不糟糕!”一惊过后,忽地脸色一沉,目放棱光,朗声叫道:“单姑娘为了这般小事便说要走,可没这般容易!”
单婵本已凄怨欲绝,听了铁笔书生的话,显然恃技留难,心中不由一气,脸色一变,反问道:“尤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怎地不能离去,我单婵技艺虽低微,岂是可欺的人!”
说出的话,竟是声色俱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单两人龃龉才过,铁笔书生又与单婵言语不睦起来,看看便要分裂成仇,只急得史三娘连连跺脚,叠叫道:“尤前辈,单妹子,别……听我说去!”
话还没说清楚,陡见南星元一晃身,已然隔在铁笔书生和单婵二人之间,笑道:“两位别为了小事生气,其实这件事两人全没短处,尤前辈与婵妹妹不相稔,难怪多疑;婵妹子没安这般坏心眼儿,却教别人误会,也难怪不平。”放眼瞥了铁笔书生一眼道:“尤前辈又是对婵妹生了疑心?”
铁笔书生点头称是,竟是直认不讳,说道:“她既是阴阳门弟子,一旦生了疑心,我辈岂会有宁日?”
哈哈一阵笑,南星元叫道:“尤前辈疑的也对,只可惜对婵妹子的为人还未深知。尤前辈,我老实告诉你,我这位妹子虽出邪门,人却正直,星元与她相处日子不浅,知之最详,何况她对星元一往情深,如果敢胡乱干去,岂不自绝情爱,这一点你老人家可不曾瞧料到啊,哈哈!”
铁笔书生回心一想,南星元的话也端的有理,心下一凛道:“好冒失,险些儿把大事坏了,这番我如出手,对南老弟史姑娘面上委实不好看,如果给她走脱更糟,无异迫虎跳墙,她纵不变也会给激得变了心志!”想到这儿,倒抽一口凉气,脸容登时一宽,对单婵拱手施礼,歉然道:“是老夫一时想不通,单姑娘休耍见怪!”
单婵目睹情郎绝情,铁笔书生咄咄迫人,这时二人虽复常态,心中还是极不舒服,凄然叫道:“你们都没有一个人了解我,我久留在此也没意思,我敢起个恶誓,我单婵回至长白师门,如对今晚之事泄漏开去,愿遭横死,天心神明,共鉴愚诚,谨此立誓!”单婵口快,一气便起了个毒誓,不待在场三人回话,叫道:“我单婵今已起了毒誓,你等终没顾虑吧!”语才毕,晃身便待离去。
在南星元与史三娘惊呼留客声中,单婵的身形连飘,已到房顶,忽然间,单婵戛然止步,回首看了三人一眼,口里道:“南哥哥,我这次南行,原是为一事而来,请听我说去。”
南星元在深院中翘首上望,叫道:“单妹子,都是我等不是,且休见怪,快下来吧,人家好说话!”
单婵惨然摇头,哽咽道:“南哥哥别说这个了,说了我更伤心!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