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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哪怕你处心积虑抓住了它的一丝马脚,竭力阻拦; 但最后无一例外它都会以比原本惨烈百倍的结果收场。
荣宝追随了一位疯狂的帝王; 故而纵使他是一个十分惜命的奴才; 但仍然决绝的出现在了朝阳门巍峨高耸的宫墙上。
数十死士挟持着孟皇后;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管禁军还是潜藏的其余几股人马都投鼠忌器,不敢擅动,因为太子此刻就在宫门外的车驾上亲眼盯着,中宫若出了事,谁能负责,谁又敢拿满门九族来负责?
文昌伯在底下气得跳脚; 他心里恨不得将荣宝这个狗奴才挫骨扬灰; 但脸上却还要挤出和蔼的面容; 对其低声下气的求饶。
荣宝回望豹房的烈火,耳边仅剩寒风瑟瑟,两行苦涩的泪水自胀痛的眼眶中涌出,他知道; 主子最终还是没有成事……
“太子; 圣上有旨,让您即刻入宫。”
“不行!你不过一介内侍,有何资格代传圣意,东宫兹事体大,绝不能身涉险地!”
都走到了这一步,荣宝也没有继续磨叽下去的必要; 主子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让孟氏遭到报应,他看着怀里瘫软的小主子,笑得悲凉而苦涩。
“住手,你要干什么?!”
孟皇后发髻歪斜,身体被人抵在宫墙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子被荣宝倒悬在半空中。
宫外人马一阵骚动,朝臣们瞠目结舌,随后暗暗不屑:荣王乃是皇室妖孽,若非中宫态度强硬,他们早就把人弄死了,如今皇帝来这么一手,恰好是成全了他们的心思。
只要东宫安稳,这孟氏与荣王可就不值一提……
内阁里几位阁老不表态便是默许的意思,他们不能放任外戚作大,今夜若能借着昏君的手除去孟皇后,那就剩下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文昌伯,还能对他们产生多大威胁。
“殿下,这可是您的胞弟、亲母,您就真的狠心若厮?”荣宝晃了晃胳膊,好像随时都会松手,他尖细悠沉的语调在城楼上扩散开来,狠狠揪着中宫的心肠。
而一旁,死士将孟氏半身推搡出去,好让她清晰地看见层层戍卫中的小太子是何等安逸。
深冬寒夜,冷风刺骨,服下安神汤的荣王被活活冻醒,开始在半空中挣扎,那细微的呜咽就像密密麻麻的针尖,一波波插在孟氏的心坎上。
“澈儿,澈儿……”
刚满三岁的娃娃储君,就算是天纵英姿,他也不会一夕之间通晓万事关窍。况且,如今的局面又有谁会认真听他说话。
老虎在峥嵘初显之前不过是一只孱弱可欺的猫崽,内阁里环伺着的皆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他们敬着这位幼主,却也不过将其看作掌中玩傀。
“啊……”太子拽拉着苏袛铭的手,急切的指着宫墙上方比划,可苏次辅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说了一句话:
“殿下,大局为重啊!”
东宫身上干系重大,不论社稷重器,只说这满朝文武,为其押上性命富贵的不知凡几,这些人怎能容忍太子涉险,就连孟希来,都不敢让外甥赌这一把。
东宫的哭闹不合时宜,内阁诸老不能让荣宝这狗奴才坏了新君的德名,张焘私下里给四郊驻军使了眼色,打算先下手为强。
“娘娘,看来太子殿下对您的安危是真的不在乎,也是,今夜过后,他就能坐拥这如画江山,想来也不愿御座之后有人垂帘听政,指手画脚。”
“娘娘啊娘娘,您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想过自己会是如此下场吗……”
奸猾奴才阴阳怪气的声音无比刺耳,这一刻孟皇后终于支持不住崩溃了,她深爱元澈,但在死亡面前,这份母爱不由自主的揉进了仇恨。
他已经夺了恪儿的帝位,为什么就不能救救她们母子的性命,哪怕是出面说说话,也不要让她继续心寒下去……
东宫宿卫的强弩调转方向,瞄准了宫墙上那几个人头。
荣宝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他侧过头,请出传国玉玺,对着孟氏,对着满朝文武,庄严宣诏:
“大行皇帝诏,赐死皇次子元恪,着皇弟豫亲王正统!”
“不!——”
这一道旨意石破天惊,百官面面相觑,俱都缄口闭耳,眉头紧皱。
“咻——”
城下万箭齐发,正要抛掷孩子的荣宝却突然把包裹牢锁在怀中,转身以背作盾,承受了所有强弩劲射。
“噗……”公公大口大口往外咯血,胸前皆是洞穿的箭头。
“主子,奴才保住了小主子,他会为您报仇的……”
荣宝跪倒在石砖上,偏头瞧着涌上来的人马,他恨呐,若非当初自己引荐了那个人,主子也不会穷途末路,可他又很高兴,因为自己终于在临死前算计了那人一遭。
“恪儿?恪儿!”
被赵秉安在危急关头扑倒的孟皇后六神无主,她拽着人的衣领,吓得眼神涣散,不知自己在讲什么,只是本能的唤着幼子的名字。
蒙喆不敢抬头直视,他第一步就是打出太傅旗号,止住宫外的烽火,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请示太傅,要不要搜寻一下荣王的尸首。
其实就刚才那场混乱,荣王幸存的可能不大。蒙喆正要请皇后节哀的时候,耳勺却敏感的抖了一下。
蒙喆精于训练斥候,哪怕是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那双耳朵,方才他分明是听到了两声啼哭,虽然极其微弱,但真的有。
禁军扒开城墙上血肉模糊的尸体,最终掏出了一个辨不清颜色的长条襁褓。
皇次子竟在这场攻击中捡回了一条命,虽然是以一条腿作为代价,但这也足以让孟氏感激不尽了。
京都今夜注定不眠,皇宫将将止戈,东城又传出杀声。豫亲王起事,执泰平帝衣带诏调桂西军团万余兵马入京,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
靳家的兵马骁勇,但赵秉宱与邵柏博早有防备,骁骑营与精锐御林军在冼马巷前街布下埋伏,打了靳啸隶一个措手不及。
赵佑与姚鼎诚合力,斩其于马下。平川侯见势不妙,率府兵护送豫亲王突围,几百号人在京中流窜,几座大长公主府出兵相助,正好被邵柏博以同党之名破府屠户。
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次日清晨,一身鲜血的邵柏博入宫,他刚刚从瑞嘉的别苑回来,原本以为了了自己多年的心结,就能卸下身上的重负,可他胸口上那股幽怨却并没有消散,瑞嘉那一剑插在她自己的左胸上,同时也剜去了他心上一块,邵柏博确信自己是恨她的,他只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心痛到底该如何排解……
泰平帝薨了,满朝文武对他的死因晦若陌深,更不幸的是,中宫娘娘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她带走了东宫,至今没有召见过赵太傅之外的任何朝臣。
豫亲王最终没有躲过这一劫,就在护城河的界碑旁被黑云的兵马追上,乱刀砍成了肉泥,除了一个隐约可辨的头颅,连全尸都没剩。
江夏侯府夺下了这一功,徐家老六亲手把叛逆的首级呈进了内廷,赵秉安算是松了一口气。
京都虽然大乱,但其实豫亲王等人行事匆忙,计划根本就不周密,靳啸隶深恨自己错信赵氏小儿,以致于桂西军团名存实亡,他对赵氏下手完全只是意气之举,连后路都不曾思虑,赵秉安不肖费事就擒住了元帅府大批亲信,靳家老幼除了老二靳蒲永在逃,其余所有家眷都被下狱。
皇帝薨,例举国丧,礼部再三入宫恳求东宫出面执掌乾坤,俱被孟氏以储君少不更事推诿,一应朝务都交由赵太傅打理,皇后一心扑在幼子的伤腿上,根本无心太子登基一事。
大行皇帝的尸身在宝华殿停留数日,郡臣沸议,无奈文昌伯入宫规劝其姐让步,却被孟皇后执杖打出内廷。
中宫固执己见,赵秉安却不能放任她胡来。那夜之事,本就不是元澈的过错,如今孟氏把火撒在孩子身上,委实没有道理。
小太子被囚在宫中举目无依,赵秉安忙于朝政之外哪怕抽出所有时间陪他也是不够的,再说豹房一场大火,泰平帝的遗诏真伪再无从辨别,百官心中存了个疙瘩,只怕天下士族会对元澈即位的合法性产生质疑。
好在宗室绝嗣,仅剩裕王父子现在也是战战兢兢,时刻提心吊胆,唯恐因着祖宗的虚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江南士族倒是蠢蠢欲动,瞿国梁前段日子就与东宁王府过从甚密,尤其热心世子承爵一事。宗室几经血灾,东宁王府如今只剩下了满门孤寡,老太妃本想豁出脸面给庶重孙求一个爵位,可就如今的光景,她巴不得没人记得东宁王府这块招牌。